宋家同温家差不多,也是耕读起家,科举入仕,宋长卿这个宋家长子,自然也不能输别人太多。
宋长卿自幼聪慧,宋家都期望他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且他也一直表现不错。家人本以为他会趁势而上,却不想几年前宋长卿一意外出游学,一去便是三年多的时间,如今才回来。因宋温两家交好,他与温家兄长情谊匪浅,所以整理完家中的事,这便带着人登门拜访了。
这边的温家兄弟几人,听到声音却明显愣住了,待看清人,又露出一副有惊无喜的神情。
亏得宋长卿知晓这几人的性情若是换了一个不知情的,只怕还以为他这个客人不受欢迎了。
宋长卿好笑道:“怎么一个个这幅模样,难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温玉笙眯了眯眼睛,他和宋长卿年岁最相近,说话也没有多少顾忌,有些幸灾乐祸:“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话落,宋长卿明显感觉到对面凶狠的眼神,阴森森的,像是伺机而动的狼虎,渗人地紧。顺着目光看过去,却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宋长卿不知所以,“这位是?”
“这位是八阿哥,孟东风,小妹的未婚夫。”温玉简说的简练,转身又对孟东风说:“这位是宋家长子宋长卿,自幼同三弟玩在一块。”
仇人见面,即使是从未认识的仇人,那也是要打击的。孟东风表示不屑,反正他是不会先说话的。
宋长卿虽不在京中,然而京中的事却知道一二,例如这位八阿哥,例如一月前的太后赐婚。他自不会觉得有什么,只是从他回来,母亲就在他耳边唠叨,说来也好笑,母亲竟然真的想将他和长歌撮合在一起,这回愿望落空了,就拿他出气了。
想到这里,宋长卿对这个八阿哥的观感就复杂许多。不过,他倒是一直很想会一会这个纨绔头子。
外人面前,宋长卿一向做的不失礼,听到温玉简介绍了孟东风之后,也上前道:“原来是八阿哥,久闻大名,今日一见,确实不同凡响。”
孟东风倒是也想笑出来,努力了好几次,依然只能做出皮笑肉不笑的姿态,可见他是打从心底里不喜欢他。更不用说他方才提的话,听在孟东风耳中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讽刺。
孟东风脾气一上来,张口就道:“倒是可惜,我在京中这么多年,却从未听过宋公子的名号。”
宋长卿呵呵一笑,“确实不如八阿哥有名。”名声大到别人可以问声色变,也是难得至极。
这两人从见到了,就一直没有表现出善意。温玉珩三人做壁上观,对眼下这情况也不插手,由着他们两个打着口头官司。
甚至温玉笙在一边冷眼看着,还看出了兴致。
孟东风冷着脸,一直没有给过那人好脸色。宋长卿虽然在笑,却始终没有让过分毫。宋长卿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心的说话也是直往人心窝子戳。
“听说太后赐婚是八阿哥一力要求的,既然是你要来的,往后更得做好了。我和长歌一块儿长大,家中没有姊妹,因而待她与亲妹无疑,八阿哥以后要是欺负了她,不仅温家人不会轻易罢休,我宋家也是不依的。”
一块儿长大?待她如亲妹?孟东风狠狠地瞪了这小白脸一眼,欠抽的货!
他和宋长卿没有正经见过面,不过之前在宴会上见过几次。孟东风记性好,所以方才一眼就认出这个小白脸了。又回想起杜黎川当日那青梅竹马的论调,妒火中烧,不过是隔壁邻居而已,凭什么能和长歌青梅竹马?
当下就讽刺道:“长歌是我的未婚妻,我定然会待她如珠如玉,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有这个功夫趁早回去多读几本书吧。”
腰还没有立起来就赶着给别人撑腰了?倘若不是几位舅兄在侧,孟东风真想高声问一句,你算哪根葱,他跟他媳妇的事,用你这个蠢货来管?
宋长卿被说了一顿,也不生气,“世子真是直性子,心中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宋某实在是佩服。”
“好说好说。”
“只是,有时候话说的太满太过,容易招惹事端,八阿哥还是注意些好,加之,长歌也不会喜欢性子鲁莽之人。”
孟东风嗤笑一声:“宋公子一直都是这样爱管闲事么?”
宋长卿摇摇头:“并非如此,只是忠告而已。”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来回回数十个回合,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冷凝,温玉珩即使的站出来,仿佛没有听到之前的唇枪舌战一般,悠悠说道:“既然你们都见过了,就别站在这里说话吧。八阿哥走了半日,应该也累了,不若咱们先父亲那里。”
他转而问宋长卿:“你过来这么久,想必还没有见到我父亲吧。”
“确实是这样的,刚来就听见管家说你们在园子里,这便找了过来,谁想就耽误到现在。”
“那就一道儿去吧。”温玉珩做了决定。
孟东风无所谓,宋长卿也没有意见。几人重新去了温父那里。
温实初见到宋长卿,没有觉得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了。他对宋长卿这个小辈印象一直甚佳,待和孟东风说完两句话后,就将宋长卿叫地近一些,语气关切地问道:“这几年游学可觉得有什么收获?”
宋长卿回地恭敬:“小侄途中拜访过许多名家大儒,他们虽同道,见解却有极大的差异,与之相谈,觉得受益良多。”
虽然都是大儒,可是看法、观点甚至为人处事之道差别极大。一开始他还有所困惑,难以取舍,后来大悟,这才想地透彻了。
温实初甚为满意,“今年就要下场了吧,可准备好了?”
宋长卿谦虚道:“准备地差不多了,不过仍旧有几处懵懂,等这几日家中忙完,想来亲自向伯父讨教。”
温实初见他不骄不躁,也起了提点的心思:“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随时过来都可以。不过你若想金榜题名,单单守在我这里是不行的,太过狭隘了。这样,改日我给你引见两位老先生。”
能让温实初称为老先生的,着实不多。
这样的先生,宋家却是请不来的。宋长卿心中感念,立即撩了袍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伯父大恩,小侄没齿难忘。”
这在温实初不过是举手之劳,因而说道:“什么大事,到时候你只需好好表现即可。”
孟东风在一边听了半晌,看这人装模作样,只觉得牙疼。对于不喜欢的人,凭他做什么说什么,那都是不喜欢的,如今孟东风看宋长卿,就是越看越讨厌。
他就对读书人没有多少好感,温家人是例外,这宋长歌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负心多是读书人,孟东风深以为此话有理。
今日这一趟,本来挺好的,却给这个小白脸败坏了心情。等到下午回去,孟东风还是闷闷不乐的。正准备走,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忙叫人将盒子拿过来,又特意请来温家大舅子。
温玉珩见他手上拿着东西,还不知他要做什么。
“不知八阿哥唤我过来,所为何事?”
孟东风其实心中没有底,但是他觉得府中能帮他的只有大舅子了,即使上回他才在大舅子跟前丢了脸。
且孟东风认为,他这个大舅子,是个难得的君子。将东西交给他,一来他自己放心,二来大舅子也会放心。想通了后,孟东风便道:“大哥,实不相瞒,我今日过来,还带了东西。”
温玉珩笑着看了他所谓的东西,嗯,应该不是送给他的。
果然,又听他接着道:“本想送给长歌,可是不好亲自交给她,恳请大哥帮个忙,转交一下。”
温玉珩没有接,问道:“是何物?”
“书画。”
他说的诚恳,温玉珩也不得不承认,孟东风这回做的算聪明。一手拿过盒子,里面轻飘飘的,的确不是重物。
虽答应了,可是温玉珩还是教训了几句:“只次一次,下回再不能这般行事。你同长歌虽然已经有婚约,但还是要避讳一点。”
东西离了手,孟东风心情好了许多,连大舅子的教诲听来也有几分悦耳,“是,大哥说的话我记下了。时间不早了,我这便回去,大哥就不用多送了。”
快些回去吧,回去给他送东西!
温玉珩岂能不知他在想什么,笑了笑就走了。
到了晚间,孟东风的礼物才送到温长歌的眼前。一模一样的盒子,还是同一个人送的,她就是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都不行。
无奈地打开盒子,取出画卷,展开在案上。画中人还是她,后头是悠悠青山,边上题了几个大字:东风赠未婚妻长歌。
温长歌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睛,“这狗爬的字,还真是难为他了。”
又看了一遍那画,虽然比上回好一些,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故而依旧挑剔地点评道:“啧,这种画技,怎么拿的出手,也不怕丢人。真不知他为何如此执着于书画,分明丝毫天赋也无。”
这种水平的画,她八岁就没有画过了。
她对着画,里里外外地都挑了一遍刺,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
明言正好过来服侍姑娘歇息,一进来就听到姑娘不留情面的讽刺挖苦,心中好奇,就走了过去。
温长歌也没有拦着,明言伸头看了那画和旁边的字,噗嗤一声笑出来,“姑娘这是谁画的,怎么这般技法拙劣。”
明言在温长歌身边待久了,耳濡目染也学了二三,她直来直往地惯了,同温长歌什么都说,所以看到这个就忍不住了,又道:“还有这字,两位小公子写的都比这个好。”
温长歌下意识地觉得不舒服,却不知这不舒服从何而来。
她一把卷起画,神情漠然,对明言道:“拿去小书房挂着吧。”
明言瞪直了眼睛,就这画,还拿去小书房挂着,姑娘是认真的吗?
让她失望的是,温长歌态度看来挺坚定的,明言认命的拿过画,跑去小书房了,一面走一面想着:兴许姑娘没两日就觉得厌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