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说完了话,依旧现在那里没有走,显是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才上前问道:“姑娘,这八阿哥难得来咱们府上一次,您不去看看吗?”
温长歌捏了一块蜜饯放在嘴里,觉得有些甜了,再也不肯吃了,听到明月说话也是提不起兴趣:“怎么看?八阿哥过来,自然是去见爹爹,我怎么好过去看。”
明月又定定地看了几眼,确定姑娘是真没有这个心,才下去了。
温长歌失笑,这对话似乎有些熟悉。几日前,她不也是这样同孟静娴提议的吗,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她和明心了。
只是,温长歌对于偷偷去看八阿哥的事并不曾上心,且她早已经见过八阿哥两回了,见过了,便也不再好奇。
且说孟东风刚来到温府,就被温府的大管家领着去了温实初的书房。那管家将他领到屋外就走了,走之前还嘱咐了他几句,末了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五月多的天,早就热起来了,可绕是如此,依然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明明自己也带了小厮,他却总有一种自己是单枪匹马闯敌营的感觉。至于结果,孟东风安慰自己,那必定是大胜而归的。
孟东风这样胡思乱想着进了书房,不意外地见到了四个人,温实初和温家的三子。今日正好休息,不用上朝,几人早得到消息,说八阿哥会登门,遂放下手中的事,早早地候着。
不论温家对这桩婚事有什么看法,事到如今也没有改变的可能,倒不如以礼待人。
温家这父子四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加上一个单论外貌是一等一的八阿哥,偌大的书房也显得拥挤了许多。
温实初坐在上首,见到来人也只是轻声地说了句:“来啦。”
语气说不上亲昵,但好歹给了孟东风几分面子。
孟东风佯装淡定地走过去,隔着半人选的距离,深深地行了一礼:“小婿见过岳丈,见过几位舅兄。”
未成亲,只是定下了婚期,若是脸皮薄一点,或者矜持一点的人,都不会这么着急地喊着岳父和舅兄。无奈,八阿哥就是这样的百无禁忌。
不提温实初听到以后心里是个什么想法,起码他面上是丝毫也看不出来的。温玉珩还是笑的和煦,温玉简依旧冷酷,至于温玉笙,他从来就没有对孟东风看顺眼过。
温玉珩见孟东风上前行礼,过去扶了一把,道:“方才我们几人还在想你什么时辰会来呢,不想这便来了。”
孟东风早知这大舅子得罪不起,不敢拿大,诚恳道:“今日出门有些迟了,才让几位舅兄久等。”
“无妨,来了便好。”
孟东风说道又提了一句:“前段时间府里一直都有事,抽不得身过来拜访,这是我的错,心中实在是有愧,还请岳丈见谅。”
这些个都是媳妇的亲人,他再怎么混帐,也不能开罪这几位。
八阿哥是什么样的,京城里边上到百官,下到百姓,那都是有所耳闻的。难得他今日放低了姿态,又这般识礼数,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温实初也有了几丝笑意。点点头道:“心思到了就行,快坐下吧。”
孟东风找了个位置坐下,少顷有一人端来茶水,孟东风正好觉得嘴中干涩,一盏茶没一会儿就见底了。
他放下茶盏,专心应付起几个人。书房中众人的话题,一直都围绕着孟东风在说的。有时甚至让他招架不住,不知道怎么说。
不知过了过久,温实初朝几人挥挥手,单单留下孟东风一人。
孟东风忐忑了半晌,以为岳丈又要和大舅子一样,想考较自己了。好在眼下这情况他早有预料,来之前,特意背了一遍《论语》和《孟子》。
想到这儿,孟东风重新挺起了胸膛,想起自己背的,只觉得自己渊博无比。
温实初看那人,开口道:“随我来。”
孟东风收回脸上的神色,起身,跟着他走到书房的隔间。里头有一个棋盘,温实初走过去坐下,执了白子。
见状孟东风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利索地过去拿着黑子。
一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温实初对家人固然百般的好,却不是个多言的人;孟东风则是有些拘谨。若换成太后在这,他早就蹬鼻子上脸了。
两人沉默地落着子,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玉石轻敲击棋盘的声音。半刻钟,差别就出来了。温实初的棋风平稳,磊落分明,却又善于谋略。孟东风则是只攻不守,棋风霸道,不过即使如此,也不是没有脑子的横冲直撞。
温实初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长于棋道,虽差了火候,不过已经算不错了。心中放下对他的成见,不动声色地让了孟东风几回。
一局罢,孟东风还是输了。
温实初问道:“你这棋是同谁学的?”
“小婿的哥哥。”
温实初想也是,唯有武将,才能有这样的心性。又问道:“平日里可常同人下棋?”
孟东风回道:“这个倒不曾,有时去了太后那里,也会摆上一局的。”不过太后那边,多是下着玩玩,打发时间。
温实初也没有提让他平日里多下棋,下棋与否是别人的喜好,他是不会管的。
忽而又问:“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孟东风没怎么听懂,不知他问的是哪一方面的打算。
“以后有没有想过要正经领个职?虽说你有八阿哥的名号,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自在一身,可大丈夫总不能过得浑浑噩噩,身不立,如何能立家?”
孟东风神色一凛,直接说道:“岳丈教训的事,明日我就去和皇上求一个兵部的缺。”
见他如此上道,温实初也起了说教的心思。家中三儿一女,素来不让他操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却突然蹦出来一个女婿,让人放心不得。
温实初疼女儿,自然不愿见到女婿是个差劲的。因而道:“我知你府中情况,可事实如此,你若是过于太过在意,害得还是自己。我温家没有什么重文轻武的看法,但凡你愿意认真行事,哪怕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我们也是支持的。”
这些话,太后以前还会教训他,如今老了,见着他反而只有嘘寒问暖了。至于家中其他人,不提也罢。
对于岳丈的话,孟东风是不敢不放在心上的。虽说不敢打包票,但是他对自己的能耐也很有信心,道:“岳丈放心,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我虽然没有别的本事,拳脚功夫却是不差的,以后定然不会让岳丈失望。”
“嗯。”
温实初又将棋盘弄好,两人又下了几局,你来我往,不过毫无例外都是孟东风输了。
输了就输了,孟东风浑然不在意。
下完了棋,温实初走到里头,待出来后,手上多了几本书。
孟东风心中只剩下哀叹,之前说的那样好,到头来还是要回到书上。诗书害人不浅,他宁愿出去练武都不愿意看书。
温实初不知道他心思这样活跃,直接将几本书放到他面前。
孟东风强忍着悲痛翻开看了看,难以置信:“这是兵书?”
温实初笑笑,不然呢,他还会让这人看做学问的书么?
孟东风翻了几下,就爱不释手了。大楚本来就没有多少兵书,他几个兄长那里倒是有几本,早被他看了个遍,不说倒背如流,也差不离了。眼前这些,却是他在别处不曾见到的。
孟东风惊叹:“早先听说您这里藏书多,我还不信,今日却是信了。”
“这些也是随意收的,没想法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也确实是这样,温家几代都是文人,即使也练骑射,也懂拳脚,却从未有过子弟弃文从武。温实初收集这些兵书,最初也只是为了让子孙开阔眼界。不过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用上。
他见孟东风真心喜欢,又免不了说道:“兵书虽好,却不能拘泥于此,否则只能是纸上谈兵了。”
“是,小婿受教了。”
两人在书房说了会儿话,一个有心教导,一个不敢不听,相处的竟然很融洽。
等出了门,温实初让几个儿子带着孟东风去温府转转。
孟东风想着,转转的话,指不定还能见到媳妇呢。一念起,笑容满面地跟在后面。温玉笙还道他看着奇怪,温玉珩则无声地笑了,脚下一顿,走向了另一边。
温府不同于八阿哥府,是另一种精巧,且因为传承百年,多了别地不曾有的底蕴。
逛了一遭,也算是饱了眼福,唯一郁闷的,便是没见到媳妇了。就连媳妇的院子,都没有看见过,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带路的。
孟东风从一开始的兴致满满,变得有几分丧气了。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男声。
“温大哥,原来你们在这,累的我好找。”
孟东风抬头,看到了一张令人讨厌的脸,顿时煞气横生,眼中阴郁。呵,他当是谁呢,小白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