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浅浅一钩,月色却极明,如水银般直倾泄下来,整个八阿哥府都如笼在淡淡水华之中。温长歌难得大病初愈心情也好,在院子里小坐,从上次一事以后,她已经是格外的小心,如今贤贵妃压着八阿哥府,她生怕再出个什么事,让人有可趁之机。
院里的玉兰半开半合,形态甚是高洁优雅。夜风有些大,披散着的长被风吹到了眼里迷了眼睛。温长歌轻唤了明月,“去折一枝玉兰来。”
是一折白玉兰,花梗坚硬而长,花苞初绽,亭亭如小荷,随手用玉兰松松把头挽起,间就有了清淡迷离的香气。风愈大,长衣裙裾无声的飞起,衣裳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不由得举起宽大的袖掩了掩。
明月见状道,“福晋回屋吧,如今身子方才好转一些,这夜里的风吹了,怕是不好。”
温长歌点了点头,今日八阿哥受邀进宫去了,恐怕又得等到很久才回来,她一人竟然有些睡不着的意思。一时之间,心里有些凌乱了。
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一个声音给叫住了,回过头一看,远远的就见那回廊上一个丫头提着灯笼过来了,身前的人是孟宝琴。
“夜色已深,宝琴你怎么过来了?”温长歌不免有些惊讶。
她见孟宝琴一声素色衣衫,没有什么繁杂的花样,只梳一个简单发髻,只配了一两只簪子,实在不像个格格,倒像是平民家里的女儿。好在,她这一张脸,长的精致,弯眉杏眼,顾盼生姿。
孟宝琴行过礼以后,方道,“方才才听闻哥哥进宫去了,宝琴想着嫂嫂大病初愈,只怕如今白日里也睡,整日的躺着,如今恐怕改睡不着了,索性丢了那手里的事情赶过来了。”
温长歌只觉得孟宝琴心思细腻,也是个可深交的女子。拉过她的手,却是这般的冰凉,忙道,“巧你的手这样凉,快别在这外头站着了,快些进去吧。”
如此孟宝琴才点了点头,二人携手进了屋子,明言明月奉了茶水和点心。
温长歌缓缓开口说道,“上一次的事情,你也别怪你那哥哥,他一向紧张,又加上宝筝格格在一旁煽风点火,难免没有理智,还让你白白遭了罪。”
孟宝琴连连摇头,一副柔弱的模样,道,“我哪里敢怪哥哥,只是嫂嫂你才是受苦了。让妹妹好一阵的担心,好在没有什么大碍,若是伤了身子,那可怎么是好。”
温长歌点了点头,拣了一块桂花糕吃了一口,又说道,“你与宝筝是向来不合吗?”
说到这里,孟宝琴苦笑了一声,似乎很无奈的样子,“原本我二人的生母都是在良妃娘娘底下做侍奉宫女的,后来皆被皇帝宠幸。我比她还要早出生一些时候,她却偏偏不想做这个妹妹,于是以姐姐自称,我能如何,她又得贤贵妃的欢心,贤贵妃膝下无女所以对她也是格外疼爱……这日子自然也就不好过了。”
温长歌听罢心里越发的怜惜起来,只拉了孟宝琴的手说道,“如今已经同平常日子不同了,我既然来了,你虽然唤我一声嫂嫂,可你我更是姐妹,你日后有什么自然同我说就是。不必客气。”
孟宝琴点了点头,正巧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回过头去,见孟东风一脸醉相的回来了。温长歌见状,赶忙让人扶了孟东风坐下,又吩咐着人去准备热水和解酒的东西。一时之间又忙乱起来。
孟宝琴站起身子,缓缓道,“既然如此,妹妹今日也就不多留了,赶明儿个得了空再来看嫂嫂。”
温长歌点了点头,连忙唤了秋月过来,“你仔细点将宝琴格格送回去。”
孟东风已经洗漱去了。
温长歌宽大的衣袖滑落在肘下,月光隔着窗纱清冷落在手臂上,仿佛是在臂上开出无数雪白的梨花,泠然有微明的光泽,月白色的寝衣下摆长长曳在地上,软软拂过地面寂然无声。安静扬头看天,月上柳稍,今日已是十四了,月亮满得如一轮银盘……
她也不动,只站在院子里,看着面前的白玉兰花,晚风来的急,将那树枝吹的乱颤。
身后有淡淡的香气,温长歌知道孟东风已经来了,好在方才喝了醒酒茶,如今已经没了酒气。
她缓缓的转过身子,见孟东风站在身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是,只扑进他的怀里,孟东风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道,“如今没事了,今日我进宫,听闻父皇最近冷落了贤贵妃,估计也是因为你的事情。到底是我不好,才会什么都做不了,让你也受苦。”良久,孟东风似乎有些哀伤的说道,“长歌,我如今真不知道当初执意娶你是对是错……”
温长歌缓缓拉了孟东风的手,依依的靠在她的怀里,若说从前未出嫁的时候,她的确不算瞧得上孟东风的,虽说那时他的模样算是几位皇子中一等一的了,只是文采也未免太过不去了。
再加上他好几次为自己写的诗词以及做的画都未能让温长歌满意,只是如今真嫁给了他,方能体会到他对自己的珍惜。
温长歌时时问自己,当初在闺阁之中,自己求的不就是嫁与一个好男人,从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而与孟东风喜结连理一来也一直是张静茹爱你,就连同房之事,他也由着自己的性子,话又说回来,其实又有何不可呢?
温长歌道,“长歌此生能嫁与夫君,是长歌的福气,还请夫君以后不要再说这般的话了。”
如此,孟东风越发的将温长歌抱的紧了,他的下巴抵在她散发着一阵阵清香的头发上,“长歌,能听见你这样说,我真是开心。”
“夜里风凉,我们进去吧。”
温长歌懒懒的靠在孟东风身上,他的声音似饮了酒样沉醉,吻细细碎碎落在颈中,“长歌我方瞧了你许久。你站在那树下,恍若九天谪仙。”孟东风牵了温长歌的手,道,“弹一曲琴可好?”
温长歌点了点头,难得孟东风今日居然有了这样的雅兴,有想来自己却是许久不曾弹琴了就答应了他也是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