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温长歌一直待在闺房,莫说出温府了,连院子门都不常出。嫁衣要趁着天气不热的时候绣了,她虽女工不错,但是想绣的精致,还需要废不少功夫。
每日傍晚,谢氏都会过来陪她说说话,权当是替她解闷。这一日,谢氏来的比较早,看着温长歌又在绣衣裳,也拿过一个荷包慢慢地绣起来,手上有一针没一针地绣着,心思不在这上面,却是放到了话里。
“昨儿我听说,十四阿哥前些日子从马上面摔了下来,当场断了一条腿,如今正费尽心思,想找国医圣手来瞧呢。不过这么些天过去了,一直都没有找到。”国医圣手,那可是给皇上看病的,等闲见不到他人影。且他素来爱遨游四海,若真要寻起来,可就麻烦了。
温长歌歇下手上的动作:“怎么就摔断了腿呢?”
上回见着他,还是一副让人打从心底里想打他的模样。讨厌是讨厌了一点,但是这一下子摔断了腿,人也就毁了差不多了呀。
“谁知道呢。”谢氏不甚在意:“兴许是人倒霉吧,骑个马也能摔下来。你说京城里的富贵子弟,有几个不会骑马的,偏偏他遇上了事。”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一直对外瞒着,别人也不知道。也是这回大动干戈地去找国医才泄露了出来。我猜着,可能京城里的大夫都治不好了吧。”
外人的事,温长歌不想多问,因而只道:“到底怎么样,也只能看他造化了。”
心底里,她还是对那日的事有些膈应的,但没有多严重。听到孟子昕断了腿,再多的膈应也都没了。
“也是个不走运的,不过这腿总还有的治的,他的生母德妃到底是得皇上疼爱,他又博学多才,皇上素来疼爱的。天底下,比他可怜的人多了去了。”
“也是。”温长歌不再接话了。
谢氏自顾自地说着:“要说这几日,京中的事还真不少好的坏的都有。”
温长歌问道:“还有什么事,三嫂快说说!”
“感情你当我是老妈子呢!”谢氏嗔了她一眼,又娇又俏,是完全不同于温长歌的风情。
温长歌只觉得连呼吸都轻了许多。谢氏嫁人和未嫁人的时候,着实变了许多,也美了许多。嫁了人,当真不一样了,温长歌暗自惊叹。
到底不想让小姑子心急,谢氏坐近些,道:“也是这几日的事,德妃给四阿哥选福晋,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天,终于给定了下来,正是苏家姑娘苏雪盈。连赐婚的圣旨都下了呢,婚期比你要晚一些。”
“苏雪盈?”
“怎么,你不知道她是谁?”
温长歌想了想,终究没有印象。这也不奇怪,她亲近的人不多,也从不会主动记什么不相干的人。莫说见过她了,兴许这听起来比较熟的名字,还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呢。“这苏姑娘的名字,我听着有几分熟悉,却真不记得了。”
谢氏道:“是右丞相之女,苏家的嫡长姑娘,同皇后母家也算是沾亲带故了。”
要说这四阿哥,如今早已经及冠了,侧妃良娣娶了一个又一个,可是正妃之位却一直空着,一直没有好人选。也因为这样,连着底下几位阿哥也没有娶妻。”
这要说底下几个没有半分想法是不可能的。寻常人家的兄弟之间尚有矛盾,更不用说皇家子弟了。
如今德妃这步棋走的真是好,如今太子不才,同苏家联姻,想来也是不亏的,若是以后太子下台,四阿哥也有机会坐上皇位。
“苏家这位姑娘,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只是不知性子如何。你往后,应该也要同她打交道的。”
温长歌知道她又开始担心了,笑着说道:“不妨事的,我去的是八阿哥府,便是打交道,一月中有两三次就不错了。”
她不认识什么苏雪盈,也不认识哪个是四阿哥。按她的性子,以后也不会想同这些人有什么联系。
谢氏陪着温长歌又说了话,这才回去了。接下来的几日,也都是如此。
慢工出细活,所以温长歌绣嫁衣绣的不快,尽量做到最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她也想穿的美一点。就在她以为自己会一直操持这个状态,直到出嫁的时候,安木槿突然来了一封信,将她的打算全都被弄乱了。
看了信以后,温长歌同陈氏说了一声,就坐上马车,去了太子的府邸。
太子妃也是急得不行,否则也不会如此失礼地将温长歌请过来。原来,太子决定为自己的女儿孟静娴选择夫婿。
这孟静娴是太子与前太子妃生的,前太子妃生因为生产而去世,后才娶了安木槿进门。而安木槿与孟静娴的年龄差距不大,所以二人一直相处愉快。
婚姻之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木槿之前倒是同孟静娴通了个气,无奈孟静娴以为她在吓唬她,心大着呢,根本没有当一回事。
太子妃见话带到了,便一心一意给一家闺女选起了如意郎君。谁料人都选好了,两家也彼此知晓了,后知后觉的孟静娴却不乐意了,黑着脸怎么说也不肯安分嫁人。
安木槿久劝无效,也生气了,撂下了话,说这事孟静娴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都是要听她的。
孟静娴从摊牌的那日起,就一直在闹。今日更是闹腾地厉害,直接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饭也不迟,水也不喝要闹绝食。太子妃既心疼又不不愿一直纵着她的坏脾气,这才将温长歌请过来。
瞧见温长歌有进来,太子妃忙上前捏着她的手,面带愁色地说道:“长歌,你可算是来了,我都要给那个小魔星给逼疯了,就没见过这么能折腾人的。”
“太子妃放心,静娴素来闲不住,过会儿应该就好了。”
太子妃无奈道:“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理会她,只由着她闹。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这脾气却丝毫没有软下来的迹象。如今更好了,直接将自己锁进屋子里,哪儿也不去,也不让别人来。儿女都是债啊,你说她怎么就一点儿也不懂事。”
温长歌听着微窘,孟静娴这样,很大程度上是太子妃和太子惯出来的。
“木槿莫急,我去劝劝。”
太子妃拍了拍温长歌的手,“好在还有你,你去劝劝她,倘若她真的什么也听不进去,那也就不用劝了。”
温长歌听她小声吩咐了许多,而后赶紧去了孟静娴的院子。看到的果真如太子妃所说,屋子的门窗都关地死死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心中莫名有几分好笑,这丫头,也不怕把自己给闷着了。
她上前敲了翘门,不出意料地听到一声怒吼。等她吼完了,这才说道:“静娴,快开门,是我。”
里头立马传出脚步声,不消片刻,门便打开了。孟静娴没精打采的,一双眼睛也高高肿起,显然是之前哭的厉害。温长歌看着心疼,忙将她拉进去,细声轻斥:“好赖也是个格格,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幅模样,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太子妃和太子虐待了你。”
虽是斥责,可是里面的担忧听也听地出来。孟静娴鼻子一酸,抱着温长歌又哭了起来。
她性子开朗,连哭都和别人不一样,试想想,京城里哪个闺秀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形象,简直像是天塌了一般,还震耳欲聋。
温长歌原先那些伤感的心思,一下子全没了真正是哭笑不得。“好了好了,莫哭了,再哭下去可就不好看了。”
她拍着孟静娴的背,让她缓缓气:“哭有什么用,话还是说开比较好,你心里有什么不满的,委屈的,只管同我说。”
孟静娴哽咽了几声,声音终于降了下去,撑开一双核桃眼,哑着嗓子道:“长歌,我娘和我爹要给我定亲,定的还是我不认识的人家。我一点儿也不想嫁人,可他们这么盼着我嫁出去,不嫁也得嫁,可见他们是不想养我了。”
歪理一堆一堆的,温长歌听着也为太子妃抱了几声不平。当下无奈道:“就为了这事?你瞧瞧京里,哪个家里的女子及笄之后就赶着嫁人的,便是我,也是定下了婚期。如今他们只是给你议亲,什么都没有定下来,便是你再恨嫁,也要等个一年。他们这样的为你着想,在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人眼中,却成了不想养你。我且问你,太子府是缺钱使了,还是没落了,连养个女儿也养不起?”
孟静娴被问的没法儿回答。
这话若是别人说,还说的这么偏心,那孟静娴指不定一早就将人赶出去。可这人是她的手帕交,那就另当别论了。温长歌的话,在安明这里一向行的通。
“怎么不说话了?”
孟静娴蹙着眉:“便是如此,他们也不该不问我的意见,就这样选好了人。”
温长歌笑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不成,你还想越过你父母,越过媒人,自己挑选夫婿?”
“有何不可?”孟静娴不服软地硬声道。
“不说这样做可不可,传出去了太子妃和太子的名声也会受损,别人会觉得他们连自己的女儿都不上心。三人成虎,说着说着就成真了。到那时,你叫他们俩的面子放哪里摆?”
孟静娴难得地噤了声,她本来就由着性子闹,又怎么会想到这么多。
“我再问你,太子妃为你挑的夫婿究竟是哪个,怎么就让你这般嫌弃了?”
他们是孟静娴的至亲,怎么也会为她着想,总不会挑的比京城第一纨绔还气派的人吧。温长歌如是想到。
八阿哥跪着也中枪。
孟静娴呆了一下,光顾着闹了,怎么把这件事都给忘了。对了,娘亲为自己选的人,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