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长歌抬头见院门口的那人,不是孟东风还是谁。
现下天早就黑了,院子里也点着灯,灯火通明的,这边的情况一眼就能看清楚。孟东风愣在了原地,显然还没有回过神。
这情形众人也没有反应过来,院子里除了温长歌带来的几个丫鬟,就没有别的人了,她也是料定了钱家程家两家人不知道她平日的行事风格,所以才能这般无所顾忌。
可是孟东风就不一样了,温长歌一下子沉默了,有些尴尬,有些无措。
两人相顾无言,好一会儿,温长歌才迎上去,笑的和平时一样温柔,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关切道:“夫君,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呢?”
“我……”孟东风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说什么。
他不想说,也不敢说,怕说了就……
温长歌定定地看着他。
半晌,他道:“没事了,进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温长歌招呼他坐下,即刻就让人将饭菜端了回来。她和孟东风不一样,孟东风爱吃荤,她偏爱吃素,因着是特地留给他的,所以满桌子的菜几乎都是荤的。
温长歌看的腻味,转而看向他。孟东风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这一餐饭吃得格外专心,恨不得将脑袋全埋在碗里。
气氛有些不正常,温长歌见他这般,少不得解释道:“方才夫君都看到了吧。昨儿我厨房里送来的燕窝我闻着不对,就叫人下去查了查,结果就查出来一堆事。那厨房里的钱管事家大儿子,经常在采买的时候以次充好,贪污了府里不少银钱,还闹出了人命。我让周妈妈将事情交给朱管家,不知怎么回事,钱家和程家的人晚上就找过来了,哭着求着让我放人,这件事是朱管家决定的,不是我能管的所以没有答应。”
孟东风一听就心疼了,愤怒了,不管刚才心里怎么想,赶紧就拍着桌子表示:“这些狗奴才简直就活腻歪了,你放心,我明儿就让人将他们一块儿赶出府去,再没人敢到你面前张狂!”
温长歌没说好不好,孟东风能为她出头,她自然是乐意的。有了他这个态度,以后她在府里立威也能容易些。
“府里的人也要好好整一整了。”孟东风道。
他以前从没有把后宅的事放在心上,全都交给底下的人来做。不过如今来看,这些人都是时候收拾了。
“我才到府上来,人手也没有多少,就是想帮夫君的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夫君你可要小心,他们毕竟人多,有的还被人护着,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好下手呢。”温长歌见缝插针地上告了状。
孟东风道:“这个就不用你烦神,我让全德他们去收拾。”
温长歌很是满意。
一时无话,孟东风说完了,就忙着扒饭了,一下一大口白米饭,连菜也忘了夹。
温长歌看他白饭吃地差不多了,又笑了笑问道:“夫君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孟东风对上了她的眼睛,生生憋了一口气,将话憋了回去,缓缓道:“没,没了。”
“那夫君先吃着,我还有事就不陪了。”
“嗯。”孟东风低着头继续吃饭,心里乱成一团,嘴里嚼巴嚼巴也没甚滋味,怅然若失。
温长歌和气地让他好生吃着,等转了个身,面上一丝笑意也没了,眼神冷了下来,蓄着煞气,仿佛暴雨之前的天儿,透着一股压抑,阴沉沉地像是要滴出水来。
前面站着的明月不小心瞥了一眼,心肝儿跟着一颤。我的乖乖,明心不动声色地琢磨着,八阿哥该不会说什么得罪了八福晋吧。
这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
等温长歌去了里面,明月一看就跟过去了。等进了屋子,立马将门关严,又瞅了四下有没有人,才送了口气向温长歌走过去。
温长歌看着她这样子,不由地抽了抽嘴角:“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没得叫别人以为咱们再做什么坏事。”
明月一脸担忧地对着温长歌说道:“福晋,刚才那里一片混乱,都没有注意到外面多出了一个人,也不知道八阿哥刚才在院子里听到多少了。”
温长歌心情正不妙,没好气地道:“我管他听到没听到呢!”
“哎哟,我的姑娘哎,你怎么一点儿都不上心呢!”明月一着急,连福晋都不叫了,急道:“今晚上八阿哥那神情明显不对,显然是知晓了什么的。本来您还想着缓缓再告诉他,如今这情况也没得缓了。福晋,您要不就同八阿哥好好说?”
“好好说,我有什么可要说的?”温长歌硬着声气不屑道:“巴巴地将人娶回来,还能因为因为这件事就吓着了?”
“福晋不担心?”
类似的话儿陈氏也说过,温长歌依然拿出对付陈氏的那套对付明月:“有什么可担心的,算了,这件事先搁着,看看他是个什么反应。”
温长歌虽说没什么底气,心里也悬着,却不想再三丢了面子。刚才照顾着他的情绪小意温柔了一番,结果呢,还不是一腔温柔喂到了狗肚子里?
还想叫她主动,莫说门了,连窗都没有!
虽是这样想,温长歌还是下意识的排斥孟东风会疏远她的可能。
听此,明月一肚子的话,如今却不知道怎么同福晋说了。
八阿哥看重她们福晋,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儿。倘若因为今日的事,让八阿哥心中有疑虑,同夫人生分了,那可怎生是好。
唉,要说这病,也真是意思。不了解的人,还真容易被吓着,也就她们这些常年伺候的不把它当一回事了。温家里的各位主子,因顾着温长歌的名声,对外也是瞒地紧紧的,就她所知,府上大夫人和二夫人恐怕都还不知道呢。
现在看这样子,是咬牙不当一回事了,她心里也知道,福晋是不好说出口。
“福晋您看着办吧,奴婢觉得八阿哥应该也不会怎么样的。”
要是处理好了,说不定这件事还能是个契机。
第二日一早,孟东风就起身准备上职了。温长歌不用去请安,所以每日不管睡到什么时候都行。但每次孟东风一醒,她都会跟着醒,起来帮他穿衣束发,一阵打理之后自己也没了睡意。
孟东风正要出门,转身看见温长歌就在身后,周身感觉同昨晚完全不一样,心中多想了一些,但还是没有说旁的,忍不住叮嘱道:“府里要是有事,就让人去找兴儿,别自己硬撑。反正如今他也无事,一叫就到了。等过两****给你安排两个暗卫,平日里行事也有个保障。”
温长歌点头答应。
孟东风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心里更堵的慌了。这种明明我心里有事,明明你也知道我心里有事,但我却不能说,你也不来问的感觉,真是太憋屈了。
因为想着事情,所以孟东风这一早上都没什么精神,骑在马上差点撞到了人。
他一惊,安抚好了马,抬头一看,前面的倒霉蛋可不就是三日未见的杜黎川呢。
红衣翩翩,人模人样,再翘个兰花指就能去宫里当太监了。
杜黎川好端端地走着,差点没被马踩死。偏偏要踩他的人还是他要来找的人,只好道了一声晦气。
“你来做什么?”孟东风现在可没功夫理会他。
“怎么说你的马也撞了我,就这么说话的?”
孟东风郁闷地甩了甩马鞭,难得没发作。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杜黎川多精啊,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有事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忙道:“这样,左右我也是过来找你的,不如咱们一道儿去喝酒,前面就是一个酒馆喝喝小酒,一罪解千愁嘛。”
孟东风道:“我还要巡逻呢。”
杜黎川不厚道地讽刺他:“得了吧,就你这情况还巡逻呢,别到头来把人给巡没了。”
孟东风一想,当真就同旁边的羽林军说了一声,领着杜黎川去了酒馆。
一碰上酒,那愁容就像是掩不住一样,全露出来了。
杜黎川满是好奇:“这都出来了,有什么话说不得的,快些说来,不定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孟东风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觉得开了口。他的狐朋狗友不少,不过能相信的只有杜黎川了。
“你有没有碰到过性格差异很大的人?”
“什么?”杜黎川没怎么听懂。
“就是白天和晚上性格不一样。”孟东风顿了顿,“好比一个人白天才说话,一到晚上话就特别多,逮谁和谁说话。”
这是什么比方,杜黎川眯着眼睛:“你身边的?”
“没有。”孟东风矢口否认,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媳妇的事。和面子无关,就是不想。“只说你有没有遇见过,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倒是听过一个,同你说的差不多。”
“谁?”
杜黎川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着:“蜀地一户人家小姐,听说她白日里温柔端庄,一到夜里就魅惑非常。”
“后来呢?”
“后来?那户人家请了大师,大师说他家女儿被脏东西附身了,一碗符水下肚,第二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