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万大军被杀尽,待随国万千臣民心凉,宇文毅知道,他们该离开了……造就了随国的悲剧,他们又该去不同的地方,在造就一个大致相同的悲剧!
九月初,一场秋雨初至,天气渐渐凉了下来!
这天早晨,刚刚过了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天气霎时转凉,云梦凡为了乔装柔弱的孟云,不得不穿上一件天蓝色秋衣,披上一件同色披风!彭初音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衫,配着同色披风,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柳希恩也穿着月牙白色的秋衣!宇文毅一身玄色秋装,上用白线绣着花纹!
谈菊与眉儿,分别站在云梦凡与彭初音身后。
周府大堂,周彷与周元一端坐在上位,大夫人,二夫人,坐在下首,周麟德与元氏站在大夫人身后,元氏怀中抱着依依,旁边站着婵婵,二夫人身后,显得有些孤寂,只有周竹赋一人,但周竹赋站在那儿,又似乎实在找不出一个可以站在他身边的人!
今日,该是他们离开随国的日子!
周元一经历了随国此番变故,整个人都显得多了几分沧桑,现下自己的外甥,外甥女要离开,有几分不舍,但……随国此时的境况他又该怎样开口,让他们留下呢?
“外祖父,舅舅,大舅母,二舅母,我们兄妹来到这儿,也快两月了,也该回去了!”
柳希恩表明意思,语气温和,但意思强硬!
周元一叹一口气,有几分无力,有几分无奈,“嗯,随国如今正是乱世之秋,你们离开也好,离开 也好……”
“什么,姑姑要走吗?”被元氏抱在怀里的小依依,听到这儿,有几分难过,嘟着小嘴,只看向云梦凡!
云梦凡爱怜地看着依依,走过来从元氏怀中接过小娃娃,柔声道,“姑姑有自己的家,在依依的家玩了一段时间,就该回去了,不过依依以后也可来姑姑家玩!”
“不,”依依瘪着嘴,眼里噙着泪,抱了云梦凡脖子,“依依不要姑姑走,姑姑不走好不好?”
云梦凡无奈,不知该怎样应对,元氏在一边想要接过依依,但依依只紧紧抱着云梦凡,不肯撒手,宇文毅见了,缓补走过来,“依依,姑父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依依闻言,小脑袋一偏,黑亮的眼眸透出几分好奇,但双手仍旧抓着云梦凡衣领。
宇文毅见状,附到依依耳边,咕哝了一会,只见依依突然眉开眼笑,问道,“真得?”
“真的!”宇文毅笑着回答,依依松开手,乖乖地对云梦凡说,“姑姑,你要给依依一个礼物,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礼物!”
云梦凡疑惑地看了宇文毅一眼,宇文毅对她点点头,云梦凡想了想,将头上周元一给她的白鹤亮翅步摇拔了下来,递给依依,周元一见了,却是不依,“云儿,这是你母亲的!自然该由你拿着!”
云梦凡见周元一如此反对,便只得作罢,告了声罪,收回步摇!
可她现在,又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这个小娃娃呢?身上常佩戴的一个玉佩,是初辞给她的,这个东西就算死了,也是要带到坟墓里的!还有就是周元若的玉佩了,但周元一连这个簪子都不许给依依,那个玉佩,又怎会同意呢?
有了,云梦凡灵机一动,突然想到,还有一个东西,云梦凡从脖颈处掏出那日在临江苍山下召唤从云的口哨,轻轻放在依依手里,然后道,“依依,这是象牙做得口哨,也是姑姑戴了许多年的东西,你要好好存着!知道吗?”
依依展颜一笑,乖巧的答了嗯,还不忘扭头看看宇文毅,宇文毅也笑了笑,好像两人达了什么承诺一般,云梦凡扭头看了看宇文毅,不知这人又在搞什么名堂!
看了看被依依收起来的口哨,有微微不舍,毕竟这是同从云一起伴在她身边的物什,不过对于依依这个小娃娃,云梦凡也是打心里喜欢的!从云跟她数载,早已不再需要这个口哨就可乖乖听话,而且,吹口哨的人不同,吹出的声音也定然不同,这个口哨在依依这儿,也只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口哨罢了,没有人会知道这是一个可以召唤临江右相坐骑的口哨!
柳希恩见云梦凡将这枚口哨给了依依,眼里露出一点别样神色,但很快就无影无踪!
周麟德,周竹赋,与宇文毅,柳希恩虽然相处不久,但也曾一起饮酒谈天,深深为二人过人的才华,眼界所折服,此刻互相告了别,相赠了礼物!
周元一为他们准备了一应盘缠干粮,驱寒衣衫,事无巨细,全都安排妥当,在他心里,这是他那个娇俏任性的妹妹的孩儿啊!
云梦凡对于周元一始终怀有内疚,此刻不敢再看他的眼神!
周彷知道一切,没有什么不舍,反而有几分轻松!不过,到底是老狐狸,没有表现出来半分!在他脸上体现的是对孙儿的浓浓不舍之情!
周家人送柳希恩,云梦凡等人到了门口,周元一还没有停的意思,柳希恩拱手,
“舅舅止步,我等小辈,怎敢劳烦舅舅,外祖父,舅母们相送!况千里相送,终须一别!又何必徒增烦恼!
以前是外甥们不知外家何在,所以才这么多年未曾探访!以后自当常常往来!”
“嗯,好!”周元一显得有些哽咽,拉住柳希恩,云梦凡的手,“以后,定要常常往来!”
二人任面前半百头的周元一拉住他们的手,许久许久……
终于,众人离开周府,终于,众人离开随都,终于,不用再每天受着周元一的关爱……终于,他们不用再受内心的谴责……
走出随都,到了费勋被杀的小树林,已经是第二天的事儿了!
今日又飘起蒙蒙细雨,吹着阵阵冷风,谈菊不由紧紧衣服。
云梦凡仍穿着昨日的衣衫,柳希恩该是换了一套,彭初音也换上淡黄色秋装,宇文毅竟传了一套同云梦凡颜色相近的衣服。
一行人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随后又走了大约两刻钟,便见慕潇迎了上来!
慕潇脸上严肃异常,宇文毅,柳希恩,云梦凡,也同样神色肃然!
慕潇引着众人到了一个无碑之墓前,道,“那日,将永安王运出宫后就葬在这儿,不敢在碑上题字,便只好什么也不写!”
“二月在哪儿?”云梦凡想起永安王垂死之际,却还不忘为二月求个一生平安喜乐,忍不住问道!
慕潇准备回答,却被宇文毅抢了先,“早就命无锡去接她回来了,想来未时应至!”
云梦凡点点头,自顾走到永安王墓前,躬身,虔诚的一拜!
柳希恩,彭初音,宇文毅也走过来躬身,慕潇稍稍含着点悲切,毕竟永安王之所以死,还是因为他使了诡计,令他分神……
午时六刻时,无锡架着马车来了,马车停下,二月缓缓走出来,一身鲜红的纱衣,无锡不懂,二月为何明知是为了祭奠永安王,还要穿这一身红衣!不知这寒风瑟瑟,她可觉得有些许凉意!
二月步伐轻健,走到永安王墓前,明明脸上带着笑,却不知为何看起来如此悲凉!二月知道,他定然是想看自己穿这身衣服的,她一直知道永安王对自己的情意,只可惜,他来晚了一步,若那日曦光里走来的是他,那今日又会如何呢?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人世间最可悲的就是晚来一步!若没有晚来一步,那要少多少悲剧!若第一次遇见的,就是对的人,那,该多好!
二月走过来,对着宇文毅盈盈一拜,宇文毅点头,示意她起来!
二月起身后,来到永安王墓前,粲然一笑,是那样的简单,“你还从没有见我跳过倾城呢!我现在就跳给你看,好吗?”
二月问道,好似她面前的不是一块墓碑,而是活生生的人。
不再等回答,起势,舞动倾城!
大红色舞衣伴着微微细雨在空中飘荡,二月忘情的舞着,带着五分悲凉,三分怀念,还有……两分淡然……似看透一切,似放空所有……
众人站在墓前,看着二月,皆沉默不语,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
倾城舞毕,二月来到宇文毅身前,道,“主子,二月半生孤苦,所幸遇到主子,才幸免冻死街头!来到随国两年,费尽心机接近永安王,时时算计,如履薄冰!
我对他无情,却不料他对我有意!来时的路上,就听无锡说了,他临死托付主子让我一生平安喜乐!呵呵!”二月说着,自嘲一笑,悲凉之意溢于言表,“半生孤苦已定,又何谈一生,呵!
不过二月记他这份情,今日,望主子恩准让二月留在他坟前,为他守灵!”
二月缓缓蹲身,准备跪下,宇文毅不待二月双膝落地,就将她托起,“好,从此以后,你自由了!这块令牌你拿着,孤许你自由出入郢国,随时可面见孤!”
宇文毅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二月,二月缓缓接过,不甚在意,似乎他给不给都无所谓!
“谢过主子!”
二月躬身,又自顾转身,然后来到永安王墓前,缓缓跪下!
众人瞧了这一幕,也不知该说什么,都叹口气,然后准备离开!
宇文毅走远后,回头看见二月落寞地跪在那儿,对身边的无锡低声吩咐道,“你留在这儿,处理之后的琐事,保护好二月,她什么时候愿意离开,就让她离开,她身边一定要有暗卫保护,保她一生平安!
至于……喜乐,全凭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