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二,未时,慕潇牵着依慕,依慕驮着一大堆东西,大大的马眼闪着似乎幽怨的神色!
小院里此时只有宇文毅一人在,看见慕潇一脸喜色的回来,宇文毅便知慕潇已经搞定了。果然,慕潇欣喜地告诉宇文毅,他已经说服了南街上的三户人家!
宇文毅毫不意外,慕潇能最早带来好消息再正常不过。不过,现在这些还不够,还远远不够,他们要更多的人,只有人数达到一定数量,才能让吴迪百口莫辩,才能让吴迪的信念崩塌!
所以,他们要等,等柳希恩,云梦凡,宇文毅也说服众人后,才是时机!
时间还很早,慕潇开心得厉害,放下依慕背上的东西后,直接回房去休息!宇文毅略微收拾一下,便出去了,两个月了,他这里也有一点儿进展……
慕潇在这儿休息了一天后,晚上云梦凡,柳希恩,宇文毅回来时,特地在他们面前炫耀一番,云梦凡自然是孤傲地斜睨他一眼,柳希恩当然微微一笑,似乎在为他开心,又似乎是再安慰讨功的娃娃!宇文毅早就知道,此刻也再不会有什么反应!慕潇对于三人的反应很无奈,和他们一起,似乎很难体会到胜利的快感!
第二日,慕潇早早起来,却发现云梦凡,宇文毅已经离开,独剩柳希恩在将要凋零的梨树下饮茶,梨花若雪,容易让人起悲凉之感!柳希恩一身白布衣,头发用一根同色发带固定,几缕风来吹起他的几缕发……飘逸静美,不似人间……
慕潇难得有自知之明,没有打扰那花,那风,那人,自顾骑了依慕离去!他要出发另一个地方,去说服另一群人!
柳希恩蹉跎到辰时才离开,等到申时他又第一个回来,申时两刻,传来敲门声,柳希恩不紧不慢地开门,来人露出面孔,正是吴俜齐!
因着与云梦凡上次的交谈以及这一树梨花,吴俜齐时常会来这儿,于是几日下来,便和柳希恩成了好友。不,应该说吴俜齐将柳希恩当做好友,而柳希恩,不知道他和吴俜齐相交到底有几分是因为这个人,又有几分是因着他的身份,但不管有几分是因着吴俜齐这个人,有几分是因着他是吴迪独生子的身份,他都不能算作将吴俜齐当做好友。
友情啊!纯粹得容不得一点儿虚假!
现在梨花将逝,吴俜齐特来与柳希恩一同送这梨花一程……
二人喝酒谈天,聊这树梨花,聊爱别的梨花,聊桃花,聊牡丹,聊栀子,聊兰草……二人讨论着花草盆栽,一下午的对话都很纯粹,丝毫没有涉及权利阴谋,利益纠葛……
吴俜齐也很简单,虽惊异于这么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院子里,住着的人却一个个都风度不凡,学识渊博……但想到乱世里,常有能人异士不愿卷入乱世风云而选择归隐!所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这几人想来也应是不愿在乱世漂泊而来到悦城求个安稳日子的吧!
他没想到,这个院子里的人,这几个他愿意真心相交的人,正在想方设法地对付他的父亲!
三月十五,云梦凡说服五户人家!
三月十六,慕潇又说服一户人家!
三月二十一,宇文毅说服七户人家!
三月二十三,悦城东南向两百里外的一个名为闫坳的地方下了一场暴风雪!冻死的牛羊不计其数……
昇国国库并不富裕,而且这场暴风雪也阻了大多的道路!所以对于闫坳的人来说,此时两百里外的悦城成了最好的避难所!
三月二十四,闫坳的人出发前往悦城……
三月二十六日,已有难民到达悦城……
三月二十七日,大批难民涌入悦城……
吴迪作为昇国第一将军,悦城的都统,面对大批难民他不能不管,但,悦城拮据,刚刚能够使城中百姓果腹,他,又该怎样管?
难民经过长途跋涉已经精疲力尽,对于食物的渴求达到极致,几日来每日都有许多人被饿死!
吴迪食不知味,夜难成眠数日,也不曾想出一个好办法,每天都看着那么多人死去,他也很无奈,可他能怎么办,城中能舍出去的粮草早就舍出去了,可,难民实在太多……那些悦城积攒了几年才攒出来的一点点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请求朝廷发粮的奏折早就以八百里加急送了出去,可,至今没有回音!
他该怎么办……
“父亲,父亲!”
“少将军,将军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
“退下,我要见父亲!”
屋外传来吴俜齐的声音并着仆从的劝阻声,吴迪揉揉发痛的鬓角,才对外喊道,“让少将军进来!”
吱呀!房门打开,吴俜齐进来,稍稍带点怒容,但还是规规矩矩的向吴迪见礼。
“俜齐,你来可有什么事儿?”
吴迪头也抬的看着手里的文书,半脸花白的胡子硬扎扎的立在脸上,让人怀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吴俜齐这么一个眉清目秀,清隽洒脱的儿子呢?看来,吴迪故去的夫人应该美貌,吴俜齐定是随了他母亲!
“父亲,为何要关了城门,不允难民进城?”吴俜齐早上听了这个消息,实在难以置信又跑到城门口,看到紧闭的城门后立马回府来问一问他的父亲,到底为何要关了城门?
“因为,”吴迪这才抬眼,粗壮的眉毛下,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炯炯有神,一脸正气称着武将才有的气势!他稍稍停顿一下才继续说,“难民太多了!”
“呵!”吴俜齐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那个尽忠职守,一心为民的父亲说得,讪笑一声,继续说道,“难民太多?正是因为难民太多,我们悦城才更应该接纳他们呀!帮助他们走出困境呀!
父亲,你此刻关闭城门,不管悦城外三百多人的性命!难道要让他们饿死在悦城城门外吗?难道几日后打开城门,让悦城百姓看到城外尽是累累白骨吗?
父亲,您是昇国第一将军啊!你在战场上不顾性命地厮杀,难道不就是为了昇国百姓能安稳地生活吗?今天,您又怎么忍心看着他们在悦城外白白丧命呢?”吴俜齐说到最后,越来越激动,提到难民,提到自己的父亲,想到难民的悲惨生活,想到自己父亲身上的一道道疤痕,不由得红了眼眶!
“好,”吴迪大吼一声,“好,你说得好!但你可知以悦城现在的状况可以负担多少人的食宿?你可知悦城已经进来了多少难民?”
吴迪一番质问,吴俜齐有几分茫然,这些事儿,他从没有了解过,吴迪也从来没有让他了解过!
吴迪接着说,这次的语气明显要比刚刚平缓不少,“俜齐,你善良有仁心是好事!但做任何事情都要量力而为!以悦城目前的状况绝对负担不了三百多人的食宿,甚至已经进来的难民,也会常常没饭吃!
这个时候,如果再打开城门,任由大批难民涌入!到时候莫说是他们难有饭吃,就是悦城百姓,也会因为他们而吃不到饭,甚至是受伤害!到那时,万一引起一次暴乱,那时,俜齐,你说结果会如何?”
吴俜齐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原来一切都是她想的太简单
“父亲,给我一点儿时间,我去想办法!”吴俜齐还是不愿放弃,虽说他明白在此时的悦城,在此时的昇国,粮食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不愿放弃!
“唉!”吴迪长长叹一口气,带着几分无力,开口,“你去吧!”吴俜齐退下后,吴迪写了一封信,是给昇国首富陆良傲的!士农工商,堂堂第一将军竟然给一个商人写信,实在是闻所未闻,让人难以置信!
为了能够筹到粮食,吴迪放下了第一将军的架子,给一个商人写信!
吴俜齐也不曾闲着,这两日里,四处奔波于城中富户,但,效果甚微!
悦城外,每天都有人死去,啼哭声不绝于耳,悲惨如同炼狱!重重的城门,并没有隔住城外的悲苦……
悦城上下似乎都失了生机活力,死气沉沉,让人难捱!
云梦凡,柳希恩,宇文毅,慕潇四人这两双日因着城门紧闭所以没有出去,再说,就算出去了,也不会有人有闲情来听他们说!
四人都去临时避难所看了看,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挤着一众难民!碗里的粥,清得如水,一个个面露菜色,瘦的厉害……
孩童们哭哑了的嗓子依然在嘶叫,是因为饿了吧!
四人一直沉着脸,为着这群人,为着这场暴风雪,为着这援助不能及时的昇国!
宇文毅看到这一幕,暗自握紧了拳头,若他为帝,定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若他为帝,一定要让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受到灾害的能及时得到救助,受到侵犯的能有军队及时援助!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只有天下一统才可以,只有没了昇国,临江,随国,杞国,郢国之分才可以!等到天下一统,不管曾经是昇国人还是临江人,不管曾经是随国人还是郢国人,都不再有你我之分,都从骨子里认为大家都一样时!那么,就可以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宇文毅知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几代人为之努力,但,他相信,终有一日,终有一日,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