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的雪开始消融,倒是比下雪时还要冷三分,云梦凡,柳希恩,宇文毅,慕潇出发在即,这样的气候,心境使神医谷更加低沉!
正月初二夜里,所有的行装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明天就可以出发!
叶清绾在心里挣扎了许久,终于将云梦凡唤过来!
二人一起来到叶清绾屋里,云梦凡瞧着叶清绾的神色,不由皱眉问道,“清绾,怎么了?”
叶清绾眼眸深深地,抓起云梦凡的手,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得,“梦凡,留下来,别走!”
云梦凡诧异地笑了笑,反握叶清绾的手,“不舍得我们走吗?”
叶清绾知道她在打趣,她沉了沉心,认真严肃地道,“我很认真,你别走,别出去,不再管临江如何,天下如何,与我一起在神医谷里,等他们了结后来寻我们!”
叶清绾听得很认真,云梦凡摇摇头,同样面容严肃,
“不,我不能不管临江,临江不能没有我,而且我答应过他,我要守护好他的家 国!”
提到彭初辞,云梦凡难免带些悲呛,叶清绾却突然激动起来,她站起身,甩开云梦凡的手,
“又是他,又是他,为什么过去的不能让他过去呢?用过去的承诺来折磨自己,你何苦呢?你如今这样做,对于临江来说,你是功臣,你是英雄,但对于天下来说呢?
乱世百年,如今到了该统一的时候,宇文毅雄才大略,放眼整个天下,没有人比他更合适,柳希恩和慕潇选择不遗余力的帮助他,你却偏偏要与他们做对,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云梦凡被问得呆滞,天知道,在她心里,每日每夜被这样的问题折磨得多发疯!她从来不敢面对,她一直在逃避,今天叶清绾鲜血淋漓的剥开,教她她如何敢面对!云梦凡声音有些发颤,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应过他,这是初辞最后的请求!”
云梦凡眼里微微有水波流动,眸子亮得刺眼。
叶清绾摇摇头,“为了彭初辞,为了你的爱情!‘醉生醉梦醉卧塌,梦里梦外不见他!’。”
叶清绾念出当日在云梦凡书房里,彭初辞一幅画像上,云梦凡题上的字,眼里竟然带些怜悯!
自从离开临江的这一年多来,云梦凡从没有如同今日这样想起彭初辞,今日叶清绾提起,云梦凡恍然想起,自己爱的是彭初辞,留在临江也是为了彭初辞,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彭初辞,对,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彭初辞!
叶清绾皱眉,“梦凡,你确定你爱的是彭初辞吗?”
“我当然确定,我爱他,他是我此生挚爱!”
云梦凡开口,这样急切,倒像是在隐瞒些什么!
“梦凡,以你的心性,怎么会那么容易爱上一个人?你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吗?”叶清绾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眸,问得云梦凡又是一呆,对啊,她是怎么爱上彭初辞的呢?对了,是第一眼,似乎是命运的注定,是第一眼!
云梦凡没有回答,叶清绾继续说,
“你没有发现,彭初辞很像一个人吗?”云梦凡抬头望着叶清绾,眼里带些迷茫,初辞,像谁吗?
“他像柳希恩不是吗?”
“不,不是!”云梦凡大声否认,几近癫狂,叶清绾扶住云梦凡双肩,
“梦凡你不要急着否认,我相信你的心里是清楚的!但为什么你要欺骗自己呢?为什么不肯承认呢?上次柳希恩受伤,你守在他身边的模样,比起两年前失去彭初辞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你那么容易爱上彭初辞,不过是因为他像极了柳希恩,像极了你内心深处深爱着的人!
你欺骗自己与他在一起,久了,你便真的以为自己爱的是彭初辞,但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是柳希恩!
云梦凡,你可曾认清过自己的真心?”
云梦凡摇头,已经癫狂,她推在叶清绾,声嘶力竭,“不,我爱的是彭初辞,心里的人是他,是他,是他,一直是他,不是大师兄,不是!”
脑海里,又响起少年满含愤恨的话语,“这是乱伦,为天下所不容!”
云梦凡摇头,想将所有的声音都摇出去,她要离开,要离开,叶清绾过来拦她,不料被云梦凡推倒在地,打翻了洗面台,铜盆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另一个屋子的柳希恩,宇文毅,慕潇闻得响动,快步走过来,云梦凡打开房门,疯魔一般横冲直撞,刚巧不巧撞在柳希恩怀里,
“呀呀呀!”慕潇没看见云梦凡神情,正欲调笑!
云梦凡抬头看见柳希恩的脸,神色痛苦而复杂,快跑地离开,回了自己屋子,锁了房门!
柳希恩紧紧皱眉,
慕潇和宇文毅亦是神色凝重。
抬步就要追过去,叶清绾抱着手臂走出来,
“柳先生留步,”
慕潇快步走过来,一脸紧张,“怎么了?”
“没事,”叶清绾摇摇头,走向柳希恩,柳希恩疑惑地看着叶清绾,叶清绾对着柳希恩深深一个鞠躬,“对不起,我刚刚……对梦凡,说了一些似乎不该说的话!”
柳希恩缓缓舒一口气,“没事,也许这样是好的!”柳希恩眸子悠远,转身离开,背影有些落寞!
宇文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事情似乎很严重,云梦凡刚刚的神态,吓到他了,那样癫狂,那样自我疑惑,那样没有自信的云梦凡……
云梦凡回到屋里后,没有点灯,将自己包在被子里,身体的每一处都蒙的紧紧的,没有一点儿露在外边,仔细看可以发现,她在发抖,轻微的发抖!
在被子,云梦凡缩成一团,
“你可曾认清过自己的真心!”
“你心里一直都是柳希恩!”
“这是乱伦,为天下所不容!”
“梦凡……帮……我,帮我守护好我的家国!”
“妖女!”
“云相,”
“将军!”
“祸水!”
“……”
“……”
叶清绾的脸,十九岁时柳希恩的脸,彭初辞的脸,军中的将士,临江的臣民……在云梦凡脑海里不断切换,质问,辱骂,不屑,愤恨,敬仰……
云梦凡快被逼疯了,如此赤裸裸的面对所有人,她感到呼吸困难,她快要窒息了,她快要疯魔了,她爱的到底是谁?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是对是错?
答案是什么?谁能……告诉她答案?谁能……告诉……她答案?
一声悠扬清亮的笛声传来,如同一缕清风,如同一股清流,打破冬夜里的低沉,打碎蒙在心上的迷障,让人耳目清明,心灵通透!
柳希恩站在院里吹奏着《平湖秋月》,笛管横在他唇畔,还未融完的雪在微微月色下被映得发亮,他一声白灰色布衣站在院里显得是如此孤寂凄凉,吹出来的《平湖秋月》也带了些悲戚!
宇文毅站在屋檐下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慕潇揽着叶清绾,看着柳希恩孤寂的身形轻轻别过头,不忍再看!
云梦凡听着笛音,竟然缓缓平静下来,不再发抖,半晌,她缓缓露出头来,一双眼不知留过多少泪,被洗涤的那样清亮!
不管她真心如何,她现在是临江的右相,临江那么多臣民信赖她,那么多将士拥戴她,她怎么能辜负他们呢?
真心?她哪里还知道自己的真心?她可还有真心?彭初辞已死,柳希恩……他是大师兄,他是兄,只是兄!
作为临江右相,她有她的责任,背负着那么多人的希望,容不得她自我堕落!
果然,云梦凡这样一想,突然觉得一切都没什么了!以天下大任加于己身,原来可以让人觉得自己的一切儿女情长,都不重要了!
呵呵,不管云梦凡此时是以天下大任来当做借口,逃避这一切!还是真的将天下放在首位!此时,她都平静下来了!
那个刚刚被融化了一点点,一点点的心,又被穿上厚厚的盔甲,那样严实,那样冰冷……
“也许,我做错了!”
叶清绾悠悠地开口,月色与雪色交融竟然是这样凄凉!
慕潇长长吐一口气,将叶清绾环在自己胸前,目光深沉,这件事,说不清对错,结果如何,全在云梦凡一念之间!
他们是局外人,虽然看得清楚,但却没用,帮不上一点儿忙!
柳希恩和云梦凡之间的问题,是两个人的问题,他们两个谁也没错,谁都有错!两个人各有心结,各有魔障!
柳希恩在院里站了一夜,身形未动,不知在这冰天雪地里是何滋味!
云梦凡亦是一夜未睡,眼眸亮了一夜!
第二日天亮,柳希恩动了动,身子已经僵硬,他强撑着回房,慕潇准备了热水,柳希恩泡过热水澡后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眼眸里,带了些往常没有的无力!
云梦凡起身洗漱后,神色冰冷,这不是这几月以来的云梦凡,却是临江众人熟悉的云梦凡!是一年多前柳希恩,宇文毅,慕潇三人见到的云梦凡!
一夜,让云梦凡回到临江右相的身份!冰冷果断,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