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毅在朝堂上不让分毫,也让郢国的大臣更加明白,日后郢国到底是谁的天下,让那些还在左右摇摆的大臣都明确了他们的方向!皇帝已垂垂老矣,大皇子再如何受尽恩宠,太子再如何不受待见,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大皇子如今已是阶下囚,谁胜谁负已一目了然!这场在郢国持续了太多年的争斗终于要落下它早该落下的帷幕!
宇文毅下了朝会后回到太子府,知道他们都在梅园时,径直来了梅园!
三人正在阁楼上赏梅烹茶,美景良人身侧伴,闲情逸趣正当时!
宇文毅自己走上来,柳希恩递来一杯刚刚烹好的茶,放在鼻尖嗅了嗅淡淡茶香,才抿唇品尝!
尝过一口后,便放下,带着笑,却有些遗憾地说,“可惜无雪,今日的境况该与鹅毛大雪最为相配!”
“哦,”慕潇探过身来,“今日如何了?”
“下狱,待审查清楚后,在处置!”
宇文毅对着慕潇回答。
慕潇有几分失望,“只是下狱?”摇摇头,才继续说,“宇文,你这父皇也太偏心了吧?这样证据确凿却还要审查?哼,他能再查个什么名堂出来?”
慕潇无心言语,却让宇文毅觉得有几分悲凉,他的父皇,为何如此偏心?
“咳,”柳希恩察觉到宇文毅的变化,掩唇咳嗽一声,慕潇知自己失言,马上端坐着!
宇文毅不过一瞬,见他们如此模样反而觉得好笑,轻松地说,“去用午饭吧!”
“就再梅园用吧!这儿最美,吃饭也有胃口!”慕潇大大咧咧地说着,赖在坐垫上不肯起来。
宇文毅勾唇,看向云梦凡,“这就要看云儿答不答应了!”
云梦凡别扭地回答,“你们随意!”
获得云梦凡首肯,众人便直接在梅园用了午饭!
刚刚吃完,宫里便来人了,说是皇上宣太子觐见!
宇文毅早就料到,于是不慌不忙地换了身衣服才进宫去!
宇文毅进宫后,柳希恩,云梦凡,慕潇三人也没有了早上的闲情,各自手边都有一大推事儿要处理!
彭初音早在十一月上旬就回到了临江,她的云卫和宇文毅的暗卫日夜兼程于昨日才赶来郢国!而因为他们行程的改变,于昇国那边的安排,就不得不变!
云梦凡提笔安排着昇国那边以及临江的事儿,慕潇正在整合宇文麒所有的罪状,皇上不是要审查吗?那就该好好审查一番!柳希恩因着伤,而耽搁了许多事儿,此刻军中安排,朝中空位都需他来仔细斟酌!
宇文毅进宫后,随着宫人来了皇上的寝宫。
郢皇坐在外间,身旁没有侯着什么人,引着宇文毅的宫人引着他进来后也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宇文毅躬身拱手,喊了声见过父皇后,随皇伸手,示意他平身。
父子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离得很近,但彼此眼眸里尽是疏离!
半晌,郢皇先开口,“毅,你大哥的事儿,你怎么打算的?”
“依法处置!”宇文毅正色道,目光坚定地看着郢皇!
郢皇似乎早就知道宇文毅不会轻易让步,于是也没有多么惊异,缓缓站起来,拖着病累的身子,一步步走下台阶,边走边说,声音是满满的无力,“你们是兄弟!为何要置他于死地?”郢皇叹一口气,继续道,“郢国大势所趋,他即算活着,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你又为何不能放过他呢?既成全了兄弟情谊,又可为你博得仁慈大度的美名!
毅啊!你何乐而不为呢?”
宇文毅低笑出声,这就是他的父皇,他的父亲,呵呵,与他谈话时,始终不离利益!
“父皇,宇文麒做了什么,你比我更清楚!十六卫如何到他手里,又如何折在我手里,你也清楚。
呵,兄弟情谊,宇文麒又何曾顾过?他心里又何曾拿我当过兄弟?自小到大,他对我如何,父皇难道不清楚?
这些年来,若我稍稍笨一点,若有半分差池。我早已站不到这儿!”
“他毕竟是你哥哥,就算父皇求你,放过他,放他一命好不好?”
郢皇知道,此时的郢国已不是他的郢国,若宇文毅不肯松口,那么宇文麒必死无疑!这个三儿子,这么多年一直活在他眼皮底下,但却暗中部署了一切,让郢国成为他的天下!这样的计谋,这样的城府,郢皇知道,除了宇文毅再没有谁能继承郢国江山!他不再奢望,他只希望,他能饶过宇文麒!
宇文毅看着眼前比他要低的郢皇,映像中魁梧有力的身材不知何时已经驼了背,英俊的面孔也爬满皱纹,曾经闪烁着光芒的眼眸已经黯淡无光……他竟已苍老如斯!
他记得小时候,他被母妃牵在手里,而宇文麒被他单手抱起!他问过母妃,为什么父皇从来不抱他?母妃不曾给过他答案,但那时还年幼的他,却看懂了母妃眼里的无奈与凄凉,父皇不喜欢母妃,所以也不喜欢他!父皇喜欢大哥的母妃,所以就喜欢大哥!那如果他让父皇喜欢上自己,那么是不是也会喜欢上母妃呢?
他从那日起,便强迫自己一切都做到最好,这样父皇就会喜欢他,就会喜欢母妃!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没有等到父皇喜欢上他,却迎来了母妃的离世!那日叫不醒母妃时,他的害怕,他的无助直到今日回想起,亦会心塞难耐!他也清楚地记得,他那时多希望父皇可以陪在他身边……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一群宫人过来抬走母妃,他哭,他闹,他不依,追到望江殿门外他看见父皇站在那儿,他以为他是来帮他的,他是来帮他唤醒母妃的!他委屈的朝他跑过来,多希望他可以像抱大哥一样抱起他!
可是……没有,他只看到父皇突然变得厌恶的眼神,还有那挥下的手,然后,就有宫人拉住他,不让他接近父皇,更不让他靠近母妃,他就这样看着,母妃被一步步地抬走,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
小小的心里,第一次对那个高座上的男人,那个他的父亲,生出怨恨!
但那时太小,不过几月,他便忘了这些许事儿,他做得每一件事都力求完美,只希望获得他一个赞美的眼神……
一切都只是妄想,他对大哥和对他永远不同!
大哥暗害过他多少次,他知道父皇一定知道,但父皇却从来不曾提起!他不在乎,反正他自信大哥没有可以伤到他的能耐!
可他一次次的忍让只换来宇文麒一次次的嚣张!如今,他早已不再期盼此生再有什么天伦之乐,他只愿不负高山流水之情!
所以这一次,他不会松口,宇文麒的命,他要定了!
“父皇,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为何大哥却要例外?若大哥例外,又该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
父皇若无别的事儿,儿臣便退下了!”宇文毅拱手,直截了当的拒绝!
“等等!”郢皇出声阻止准备离开的宇文毅,“宇文毅,你的眼里可还有朕?朕才是郢国的皇帝,若此事你要坚持己见那就是抗旨不尊!”郢皇怒吼出声,明智宇文毅不会因此而改变心意,但他还是那样做了,这是他的无奈,他的悲哀!
“呵,”宇文毅转身,嗤笑一声,“父皇,儿臣劝你还是乖乖坐在你的龙椅上!勿要再闹出些什么!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孤此刻之所以还是太子,不过是因为太子的身份更自由些而已!您此刻之所以还在龙椅上,不过是因为孤还需要而已!”
“你!”郢皇伸出的手指微微颤着,他,他竟敢!他怎么敢!
“父皇,儿臣告退!”宇文毅转身离开,缓缓舒了口气,既然孝不了,那便忤逆到顶吧!
他不幸生于帝王家,又不幸做了帝王最讨厌的孩子,那么便注定他此生难以感受父子深情!女人爱自己的孩子,男人爱自己爱的女人生的孩子!母妃短短地生凄苦至极,但她尽其所能将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自己还要再求些什么?
他已经太幸运了,有过母妃全部的爱,又与柳希恩,慕潇相知!还有无锡,无银,无锌一直以来的忠诚!再有,便是遇到了自己愿意付出一生所爱的云梦凡!
亲情,友情,爱情,他都有了!他已经太幸运了,古往今来,又有几个皇家子弟能如他一般?
宇文毅快步走出皇宫,宇文麒的命他是要的,郢国的皇位他也是要的,不过不能是在这个时候!他此刻不能即位,他有太多的事需要以太子的身份去做……
所以他也要留着宇文麒的命,好让他的好父皇因挂念自己的爱儿,为了让自己的爱儿多活两日,为了能够救出自己的爱儿,而安安稳稳地待在皇位上!
待一切成定局,待“孤”变为“朕”时,就是一切终结之时,就是宇文麒丧命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