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离开后,吴俜齐独自在城墙上呆了许久,冷风吹过,乱了他的眉眼……看着城墙下不断裹紧破衣服的人们,吴俜齐握紧了拳头,眼神定了定,似乎定了主意……
每月十五,是悦城军粮送运的日子。
四月初十,吴俜齐一早过来拜见吴迪,文绉绉地说了一大段,归结起来就是见吴迪为难民之事缠身,运送军粮的事儿由他来办!
吴迪来回踱步,军粮事关重大,绝不容许有任何闪失,往年都是他一手操办。今年,确实也如吴俜齐所说,他有些难以分身!而且,对于这个儿子,吴迪也是放心的!虽然被大家称为少将军,但吴俜齐在军中不过挂一个参将的闲职,一来是吴迪可以处理好所有的事儿,二来,也是吴俜齐对于军中的事儿不感兴趣!
吴俜齐这些年来虽然不大管军中事,但只要是交给他的事儿,总是很出色的完成!吴俜齐向来孝顺仁慈,这一次看见他如此劳累,所以主动请缨也是有的!吴迪思索过后,还是同意了!
吴俜齐在吴迪这儿拿了令牌,便转身离去,手掌大小的黄铜令牌,此刻仿佛有千斤重,他这一次要让父亲失望了!但他不得不这样做!手紧紧握住令牌,无畏的向粮仓走去!
“少将军!”
守着粮仓的士兵抱拳施以一礼,吴俜齐将令牌亮出来,底气十足地说,“将军有令,此次军粮运送由本将来负责!”
吴俜齐掷地有声,倒真有几分大将的气势!
守粮仓的士兵双手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这才确定,躬身将令牌举过头顶,“是,少将军请!”
吴俜齐拿过令牌,点点头,随着小将进去!
军粮守备极其严密,内墙里两步一人,外墙十步一人,两道铁锁,两道铁门!吴俜齐不动声色地扫视守着粮仓的士兵,一个个精神奕奕,目光炯炯!父亲选派来守粮仓的士兵是悦城最精锐的士兵,粮仓的守卫比将军府更加严密,果然不假!
重重的铁门打开,撞击到墙壁上发出一声压抑的响声,吴俜齐心里一跳,但面上不显分毫!
看着堆满一屋子的粮食,吴俜齐喉结上下滑动一下!
“粮食清点好了吗?”吴俜齐冷冷地开口,眼睛瞥向右后方士兵站立的地方!
“回少将军,清点完毕!”士兵忙抱拳禀报,心下惨叫,少将军这气势可一点儿也不逊色于将军啊!
吴俜齐点点头,转身,还不忘说一声仔细看守!
士兵应是后,目送吴俜齐离去,松一口气,少将军今日干嘛要无故施压呢?唉,少将军第一次来运送军粮,想立一立威也是有的!不过,这次军粮的运送少将军怎么会感兴趣呢?
四月十一,吴俜齐带着一众心腹,以清点粮草为民来到粮仓,由于这次军粮全由吴俜齐负责,加之众人也不是傻子,吴大将军就少将军一个儿子,迟早这悦城是要交到少将军手里的!所以,并没有什么为难,直直地让吴俜齐进来。
进来后,吴俜齐又让守粮仓的小兵出去,大概两个时辰后,吴俜齐出来,说是发现粮食数目不对,守粮仓的士兵听了大惊,正欲进去查看,吴俜齐却伸手阻止,严厉地说道,
“你们带我查看一下登记溥!”
“是!”领头的士兵抱拳应是,正准备引着吴俜齐前去。吴俜齐移动两步,又停下来环视周围守着粮仓的士兵,开口,“一起去吧!粮仓若出了什么事,你们这群人都别想活!”
守粮仓的士兵听了个个心中惊惧,犹豫着不敢动,领头的替众人解释,“少将军,粮仓这里不能离了人!属下陪您去吧!”
吴俜齐斜睨那领头的一眼,有意施压,“怎么,本将的人守在这儿?你还不放心?”
“不敢!”
领头小将抱拳,战战兢兢地回答!
“那还等什么?”吴俜齐忽的提高音量,“若有什么差错,你们担待得起?”
守粮仓的士兵不敢再违逆,窸窸窣窣的跟着吴俜齐离去!
而就在这个空挡,吴俜齐的人,拉过来板车,从粮仓装了满满五车的粮食,离开……
最后清查登记溥,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守粮仓的小将纷纷松一口气!吴俜齐警告众人一定要守好粮仓后,才带着人离开!
领头的士兵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打开粮仓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下午,吴俜齐向吴迪禀报,他筹到了粮食,吴迪看到满满五车粮食后,不住地点头,吴俜齐请求打开城门,让他把这些粮食送到城外!吴迪当然没有理由不答应,吴俜齐只是要出城送粮而不是将难民带进来,于是天刚刚幕,吴俜齐便带着粮食出了城!
吴迪心里有点儿不放心,特地问了守粮仓的士兵,在得到军粮无事后,才放心!
柳希恩,云梦凡,宇文毅,慕潇趁着夜色,施了轻功来到城外,远远地看着吴俜齐忙碌地为众人分发粮食,露出一点儿苦涩的笑……
半晌,柳希恩悠悠地开口,“他的善良,救了他们!”
“帮了我们!”云梦凡接着,慕潇也随着,“害了自己!”
“伤了吴迪!”宇文毅说完,四人相互看了看,这是最好的结局,救了无辜人命,也可以打击吴迪,缩短他们的行程!至于吴俜齐,怪只怪,他们是敌人!
一堆堆火上架着一口口铁锅,铁锅里是稠稠地白粥,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一个个质朴的脸上露出最真诚的笑,眼里发出……最璀璨的光芒……
吴俜齐看着每个人都可以端一碗粥,看着每个人开心的笑,不由也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值得了,一切都值得了……
四月十五,吴俜齐在粮仓外看着士兵将军粮一包包装车,他知道这些粮食在数目上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重量,那一夜,吴俜齐同部下将袋子打开,从每个粮袋里匀过了些,凑够了五车粮食,虽说在繁多的粮袋里匀了五车算不得多,但总是会被人发现的!
果然,在搬到那晚被匀过的粮袋后,小兵果然露出诧异的神色,他自己拿不了主意,找了那个领头的,二人私语一会儿,紧接着就有别的小兵也发现粮袋重量不对……
领头小兵皱了皱眉,他自然知道军粮的严重性!他不敢耽搁,马上过来吴俜齐身边,抱拳禀报,
“少将军,士兵们发现粮袋重量不对,您看该怎么办?”
吴俜齐半眯着眼,随意说道,“按照惯例,该怎么办?”
“呃,惯例,”领头士兵心里抓狂,哪有这样的惯例!“该汇报将军!”领头士兵硬着头皮回答!
“好,那你随我去都统衙门吧!”
吴俜齐说完后,自己先离开!领头士兵有些摸不着头脑,紧紧跟着过去!
都统衙门,当领头士兵战战兢兢地向吴迪禀报后,吴迪下令彻查,可就在此刻,吴俜齐突然站出来,
“不用查了,是我!”吴俜齐淡淡然然地开口,此刻坦白,反而有些轻松!
“什么!”吴迪大吼,不敢相信,自己一向乖巧的儿子居然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儿!
“父亲,这件事情是我做的,军粮早早就分发给城外的难民了!”吴俜齐承认,又交代了军粮的去处!
“大胆,”吴迪重重的拍响桌子。
吴俜齐急急唤道,“父亲,”正准备解释,却被吴迪打断。
吴迪大手一挥,本来就不怒自威的吴迪,此刻大怒,更是令人惧怕,“住嘴,此时此刻,你怎有脸来唤我一声父亲?吴俜齐,你可知你做了什么?”
“父,”吴俜齐险些又将父亲唤了出来,意识到吴迪此刻大怒,自己不能再违背他,所以急急改口,“将军,末将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但末将更是看到了城外三百多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救人去救火,军粮的空缺末将会及时补上!”
“补上?”吴迪嘲讽的开口,不懂平日里聪慧的儿子,为何会在这件事儿犯傻,“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军粮的重要性!你有仁心是好事,但却万万不该自作聪明!朝廷的救助不日就会下来,你如此不自量力,分明自找死路!
军粮此刻出了差错,你如何向十万大军交代,如何向悦城百姓交代?如何向昇国上下交代?”
吴迪指着吴俜齐,失望至极,为何他会如此糊涂!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动军粮的主意!哪怕他去抢去偷,也万万不该将主意放在军粮上!
吴俜齐跪在地上,带着倔强的头不肯低下,他此刻依然不觉得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如果他没有这样做,那么城外的人可能已经死去!“将军,这件事由末将一力承担,绝不牵连任何人!”
“你如何担待?你说得轻松可知这是多大的事儿?
吴俜齐,你太让我失望了!枉我白白教导你二十余年!却不想却教出你这个逆子!”
吴迪吼出后,满满的无力,他是悦城大都统,昇国第一将军,他不能不秉公办理!但,他也是一个父亲,此刻跪在下方的是自己养大的儿子,他又该怎样秉公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