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七日,吴俜齐,刘盛,六大将仍然守在荡山之巅!王川不得已上山规劝众人下山!他知道,不能再拖了,六大将身处机要职位,不能脱离职守太久,而且悦城大都统这个职位太耀眼,不知有多少人已经在费尽心思要拿下这个职位了!
他必须尽快与六大将交涉,与朝中吴迪生前的好友联系,悦城大都统这个位子,一定要让吴俜齐接手!
而且,大将军的死,也绝不能这样草草了事,这件事背后之人的目的定然不止于大将军,该是昇国所有的大将,飘摇乱世里,昇国能从荒凉之地屹立不倒,不过是因为强大的军事力量!如今,大将军已死,虽说尚不足以动摇国之根本,但无论如何也让昇国铁桶般的防卫有了一道裂缝!
王川相信那幕后之人定然不会止步于此,所以他必须同少将军等人商量来揪出这幕后之人。王川想,那人定然是别国的,但,会是哪一国呢?随国刚刚经历永安王叛乱,自己的事情尚来不及解决,定然不会有闲心来昇国为乱!临江远在郢国之外,虽说昇国确实因为皇山的事儿得罪了临江,但传闻临江皇帝庸碌无为,左右丞相分庭抗礼!而且那位近两年传得风风雨雨的女相,据说是犯了什么错,一直被困在右相府里,但其手下的部将却掌握了临江近一半的军政大权,与左相闹得正热闹!应该也没有什么闲情来昇国凑热闹!
那么就剩下郢国和杞国了!昇国大半土地与郢国相接,唯有东南隅一小块与杞国为邻,与杞国交界处,尽是悬崖峭壁,其荒凉程度比之大漠,戈壁更甚!但再过百里,却是良田阡陌,生机盎然的杞国!若非杞国所处易守难攻,而且太过狭小,昇国早就将其攻下!杞国应该也是想趁机消除这个巨大威胁的!
郢国是大国,虽说昇国军事实力不容小觑。但还是不能与郢国相提并论!郢国若想拿下昇国绝非难事,但必定要耗费一番功夫。届时郢国与昇国两败俱伤,得利的就会是另一个大国临江,所以这件事也有可能是郢国所为!
但无论是郢国还是杞国,都不能轻视,如今吴迪已死,昇国不能再出什么乱子!而现在最适合接任吴迪位子的就是吴俜齐!
“少将军,末将知道您孝顺至极,您守孝未足百日末将本不该前来打扰,但此时事态特殊,情况危急,末将不得不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恳请您和众位将军下山!
大将军临死之前,虽然没有说出一句话,但末将知道,将军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昇国还有少将军您呢!
大将军心怀天下,对于少将军而言,此时最大的孝顺就是接任大将军悦城都统的位子,替大将军好好守护悦城,守护昇国!”
王川跪在地上,对着吴迪的墓碑,对着前方跪着的背影!他是在对吴俜齐说,也是在对吴迪说。
吴俜齐半晌没有反应,六大将中程珠也是一个明理的人,他知道王川句句属实,也知道要接任吴迪的位子有多少困难,所以此刻实在不适合耽搁,于是,他开口劝道,“俜齐,王军师说得对,此番下山定然有太多事儿,我们也不能再耽搁了!
大哥会明白你的孝心,在九泉下定然会同嫂子一起欣慰含笑!俜齐,我们下山吧!”
吴俜齐缓缓起身,转过身子,抬眸从众人身上都一一流转过,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缓缓开启,嗓子里似乎卡了粗砾的沙子,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好,下山,程叔,”吴俜齐抬眸看向程珠,又缓缓移向其余的人,拱手,“刘叔,张叔,夏叔,容叔,殷叔,慕容叔叔,王大哥,父亲此番逝去,俜齐悲伤至极,这几日来失了体统分寸,望诸位见谅!”吴俜齐躬身,向八人行礼,众人一把将其扶起,眼里皆带着些不忍,不待众人开口,吴俜齐就继续说道,
“此番下山,面对悦城百姓,朝堂天子都一定有太多荆棘,俜齐无能,还需各位叔叔相助,以达成父亲临死之愿!”
“贤侄,我等定当为你扫除一切!”
“嗯,俜齐放心,我们既然在此,就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对,有我殷实在,除了俜齐你,谁也别想代了大哥的位子!”
“……”
一群战场上下来的大老粗,说得话大同小异,但听来总不过一个意思,就是一定会倾其所有助吴俜齐登上悦城大都统的位子!这些人手上虽然沾满鲜血,但他们却都重情重义!简单的相处方式,真挚的手足情义!
吴俜齐下山后,拖着这几日已被糟蹋的羸弱不堪的身子,硬是不顾众人的劝说,待在书房里,处理着吴迪不在后,积压的文书!
六大将并着刘盛的奏折早早快马加鞭送往昇都,奏折无非是让昇皇立吴俜齐为悦城大都统的请求!
皇帝派来送葬的钦差早在二十六日就已经踏上归程,向昇皇复命!临走前,吴俜齐曾与那钦差彻夜长谈!
谈了现今天下的局势,谈了昇国,临江,郢国,随国,杞国的状况,谈了昇国的众位武将,一一列出他们的长短,最后,隐晦的提出自己的意愿,当然,他没有忘了给那钦差一些喝茶钱!
吴俜齐一直都清晰地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他长相多半随了母亲,但性子却大多跟了父亲!父亲从来都是一个安排好一切的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刚硬,宁折不弯!最后,父亲也死在了这一点儿上!
随着情绪渐渐地平复,吴俜齐灵台清明不少,通过和王川的谈话,他心里的迷雾渐渐清晰,父亲的死,当然不会只是悦城百姓造成的!王川只知道是别国人,吴俜齐却似乎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那个小院,那个曾经开满一树雪白梨花的小院,那四个人,那样的四个人!
他从来接触的权谋就太少,父亲一贯光明磊落,将军府也没有什么后院!所以他的心里一向都是光明的!没有那么多防备心,对于所有人他都愿意相信他是好的!何况是那样的人,他们四人一个个都文才兼备,见识不凡,吴俜齐想,这样的四个人,应该很难让人产生反感吧!这样四个人,应该足矣搅起一滩浑水吧!
这样四个人,无缘无故出现在悦城,为什么他当时只觉得幸运,为什么从来没有产生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怀疑呢?如果,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也许,父亲就不会死!
吴俜齐几乎可以肯定,王川所说的幕后黑手,就是他们四人无疑!
吴俜齐吩咐了人暗中监视小院,得到的汇报却是他们四人一天不过喝茶读书,畅谈阔论!生活好不悠闲自在!
“到底是问心无愧,还是太过自信呢?”
吴俜齐听了后,左右手搭在一起,左手食指放在右手食指上!
五月二日,吴俜齐好不容易抽出身来,他决定去小院一次,当然,早早部署了兵力!他怎么能放过杀父仇人呢?
吴俜齐一身素白衣裳,自己走进小巷,他直到此时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期待!或者他还有一点儿不忍,不忍对这么四个风光霁月般的曾与他相谈甚欢的四人兵刃相加!但,横在他们中间的是杀父之仇,是国家大义!
吴俜齐还在院外踟蹰,院内四人已经察觉到了!他们早早就知道吴俜齐派人来监视他们,本来可以早早离去,但最终还是没有,他们欠吴俜齐一声对不起!不是因为吴迪,而是因为欺骗……
柳希恩,云梦凡,宇文毅,慕潇对吴俜齐还是很欣赏的!他们国家不同,立场不同,所以从不曾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但唯独感情这里,他们会觉得错!会觉得愧疚!
当吴俜齐缓缓打开院门的那一瞬,映入眼帘的是四人如同往常一般坐在树下,喝着清茶!
“茶已煮好,少将军可否坐下谈话!”
柳希恩衣袖微微一扬,指着一个空座!
“好!”吴俜齐爽快的答应,走过来坐下,然后端起茶杯,轻轻喝了点,眉头皱起,“太苦了!”
然后放下茶杯!
其实这茶一点儿也不苦,苦的是吴俜齐的心,苦得是他们这段时日的相交!
“是苦了!”云梦凡喝了一口,附和道!
“云睿兄也觉得苦?其实一直都是苦的,不是吗?我从这里喝着的一直以来都是苦茶,一点儿也不好喝,但却说出来,等到被苦的受不了,才开口说出来!云睿兄,你觉得这茶苦,是只今日,还是一直以来呢?柳兄,易兄(宇文毅),慕兄,你们以为呢?如果你们也觉得苦,也觉得不好喝,为何要给我喝?如果不觉得苦,那么就是你们的杯子里帮了糖,自始至终尝到苦的,就只我一人!”
吴俜齐恨恨地开口!
四人早就知道吴俜齐这次来的目的,八百米外士兵的呼吸早已被四人察觉!
宇文毅盯着吴俜齐,然后开口,“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弦外之音我们也都知道!我只一句,一切都如你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