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凡率兵十万,总算是解了青泥盘之急,然而每个人都知道,这暂时的宁静过后,会是一场更可怕的屠杀!
九月,天气已经转凉了,青泥盘原本青翠遍野的山头,此时变得姹紫嫣红,恍然间看去,竟不似人间之景!
云梦凡常常望着这绚丽如画的景色发呆,曲浮以近身侍卫的身份一直伴在她左右,每每云梦凡发呆时,曲浮便变得更加机警!
“曲浮,”云梦凡望着远处的山头,突然唤道!
“大人有何吩咐?”曲浮拱手,就立在云梦凡身后三步!
“不用这样一板一眼的,怪不得谈菊老说你像一块木头!”云梦凡回首,眉梢眼角竟带了淡淡地笑意!
当云梦凡提到谈菊二字时,曲浮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云梦凡玩味地看着曲浮,无所避讳地问,
“曲浮,你可是欢喜谈菊?”
此话一出,便见向来泰山崩于前也不见得会改色的曲浮,竟然腾得红了脸,红得也确实彻底,连带着脖子也是通红!
“咳,”曲浮以手掩鼻口,眼神躲闪!
“呵,”云梦凡轻笑出声,“怎么,这是不好意思了?还是,”云梦凡逼近曲浮,眸子里带了促狭地笑意,我猜错了?你并不喜欢谈菊?”
“不,”曲浮急急出口,脸上更加红得厉害,然后低头,似乎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低低开口,“我欢喜的,”
云梦凡放声大笑,像极了捉弄人得逞的孩子,“如此便好,谈菊天真无知,有你可以托付,我也可以放心了!”
曲浮点头,点到一半,忽觉云梦凡话中含义,心下焦虑,脱口而出,“大人如何这样说?托付?放心?”
云梦凡脸上笑意一僵,转瞬又恢复自如,道,“谈菊不小了,总不能待在我身边白白蹉跎了韶华,有你这样的良人可以托付,我当然放心了!”
曲浮将信将疑,云梦凡转身上马,
“不早了,回营看看士兵操练如何了!”
吴老将军率领的十万大军昨日赶来了,而郢国也有十五万大军赶来,双方此时,兵力相当,稍有异动便是一场暗无天日的厮杀!
夜,无云无星无月,一片漆黑里,闪烁着许多小光点,那是营帐中,士兵们的烛火!
郢国主帅营帐里,烛光跳跃,云梦凡的神情更加显得飘忽不定!
曲浮,冯六楼,权昊,穆森,苏浦南皆坐在下首,脸上都是凝重非常!
而让他们此刻焦虑的无非只是一件事——粮草不足!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粮草的重要性,民以食为天,同样对于士兵而言,粮草比什么都重要!
即便是在昇国大漠里那段艰苦非常的日子里,云梦凡也一直极力调派粮草,未曾让粮草出过什么差错!而如今,在青泥盘,在临江的地界上,却发生粮草不足的事儿!
二十多万大军一天所需的粮草实在多的吓人,可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应该是每个领将都清楚的原则!
这些时日以来,云梦凡从牧城撤兵,回守鹿鸣勒,退敌于青泥盘,又调兵已解青泥盘之急,以上种种已让她殚精竭虑,而且,吴老将军率领的二十万大军,是彭初宇同众朝臣的决定,连这二十万大军的军符都尚且不在她手中,更何况是这二十万大军的粮草呢?
烛火跳跃下,云梦凡紧锁眉头,左手按着太阳穴,启唇,“如今的粮草还够大军几日用度?”
坐下,苏浦南起身,同样也是拧着眉头,“至多三日!”
“三日!”云梦凡垂下手,轻声重复,又问,“鹿鸣勒可还有余粮?”
苏浦南摇摇头,“鹿鸣勒之前遭郢国围攻,与后方断了联系,此刻也是只堪自给!况且……这里有二十多万大军,即算鹿鸣勒有余粮,也是杯水车薪!”
“吴老将军那里可有什么话?”穆森看向云梦凡,云梦凡摇摇头,想起下午时自己问吴老将军时,那强装镇定的面色,便知他也对此次后方粮草补给不清楚!
“我已写折子问过皇上,可是皇上却说,粮草早就先于吴老将军而行了,所有筹集的粮草都一起去了,此刻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再筹集那么多的粮草!”
云梦凡皱眉,此次押送粮草的是赵朝贤,云梦凡实在气闷,难道偌大的朝堂就没人可用吗?让那么一个纨绔子弟来押送粮草?只可气自己知道的太晚,否则怎么可能让这厮来押送粮草?
“我们不知粮草究竟到了何处,眼下也没有好法子!”权昊皱眉,忽然灵机一动,“嗳,不如我们稍稍走远一些,去鹿鸣勒后的几个州县,每个州县定有一些富户,让他们来“贡献”一下?”
众人都明白了权昊的意,无非是要强取豪夺,已解一时之急!
“胡闹!”云梦凡神色陡然一转,一双历眸看向权昊,“我们在这里拼杀是为了什么?”
权昊看着她不答云梦凡坐直,依然不减厉色,
“如此作为与强盗何异!依你之法,只会失尽人心,来日怕临江百姓要大开城门以迎郢国大军入城!此等言语,以后莫要在说!”
“是!”权昊起身,低头抱拳,
云梦凡挥挥手,“夜了,你们退下休息吧!”
“是!”
众人行礼窸窸窣窣地离开后,这营帐中又剩云梦凡一人了!
本就瘦削的身子,近日来越发消瘦,好在平日里有那一身坚硬的盔甲撑着,此刻旁人尽退,云梦凡卸下盔甲,只着白色中衣,瘦削的身形让人怎么也无法与平日里驰骋疆场的女相联系在一起!解了束发,一头青丝垂在腰际,素面朝天,唇色微微有些苍白,眉眼间也褪去那无与伦比的凌厉,显出几分疲累,此刻的云梦凡才终于有了几分女儿家该有的神态!
躺在榻上,九月的天气已有了凉意,不自觉拉过一旁的被子,覆在身上沉沉睡去!
梦里是血,她手上是血,身上是血,脚下是尸体,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不曾见过的,黑甲的,红甲的……
曲浮,权昊,冯六楼,苏浦南,穆森,他们身上都是血,一个个的脸都是阴森恐怖,她想叫却觉得嗓子疼得叫不出来,身上被什么压着,压得她喘不过似来,迷雾里,她看见那一袭白衣,黑发飘扬,眉眼如玉,她挣扎着将手伸过去,却看见他带着笑慢慢飘远……
“唔!”
云梦凡从梦中惊醒,满身满头的汗,侧首看向外边,只见仍是一片漆黑,呼一口气后仍然躺下,刚拉过被子又想起梦中的情形,于是手臂一扬,将被子扔到卧榻里头,自己抱着臂睡去,所幸这一次没有在梦见什么,醒来时,天已微微亮了!
粮草不足的消息不知是如何散播出去的,反正在半日内,二十几万大军纷纷得知了这个消息,一时间军中恐慌不已!如今正和郢国作战,若是粮草补给不及时,那么士兵们又哪里来的力气和他们相抗?
云梦凡亲自出面,许下承诺,这才将一时的恐慌压住!然而一日未见到粮草,军心就一日不能稳固,即便云梦凡在此,也是无能为力!
距离青泥盘千里之外的一处山谷里,一行人押送着大队的粮草正慢慢悠悠地走着,为首的正是那日临江都城前被云梦凡怒斥的赵朝贤,赵鑫的独子,如今的粮草押运官!
午时将至,太阳升到中天,但九月的午时无论如何也称不上酷热难当了,
“公子,我们歇歇吧!”
一旁的小厮擦着莫须有的汗,打马走到赵朝贤身前。
赵朝贤斜睨他一眼,眯着眼望望前方,“我们早该到青泥盘的,已经耽搁不少时日了,再歇下去,恐怕要误大事了!”
“唉,”那小厮陪笑,道,“公子多虑了,云相那么有能耐,我们就算是晚到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
“别跟我提她!”赵朝贤怒斥,想起上次云梦凡执意处斩了那批人,他就气闷,刚刚纳进门的小妾因为她哥哥被处斩,和自己闹了好大的别扭!
“是是是!”小厮依然低着头陪笑,然而话里依然没离云梦凡,“公子这么急着赶去,是不是担心不好向云相交代?”
咚!
赵朝贤在马上就是一脚,那小厮应声倒地,“交代,本公子要向她交代?”赵朝贤转身面相身后的众人,大喊,“都歇歇,过了日中再赶路!”
那被踢倒在地的小厮在所有人不注意时,露出一抹甚为阴暗的笑……
青泥盘郢国大营里,慕潇和宇文毅在营帐中,不见柳希恩的踪影,慕潇拿着刚刚收到的密信,嘴角上扬,看过后递给宇文毅,
“虽然无法抢了它,烧了它,但总可以让它晚点儿来!”
慕潇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得意!
宇文毅一哂,随即将密信放在烛火上,顿时便灰飞烟灭,
“这个人,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慕潇拧眉,仔细想了想,然后才道,“四年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