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慕,从云,随柳,慕潇一路上换骑着三匹良驹!中途骑着从云时,还因为体力透支而摔下来一次,但他却不敢耽搁,继续爬上从云的背,出发!
酉时,天微微暗了下去,慕潇走到一处高山下,才勒了马,狼狈的下马,望着眼前在微微暮色里,一如既往清朗的高山,慕潇红了眼眶!
这座山方圆不过几十里,不过百里内却无一户人家!常年青翠,即是冬日也有松柏竹为雪地添一抹绿意!更不用提春日,夏日,还有秋日了!
这座山就是凛山,云梦凡,柳希恩,慕潇长大的地方!三人心之所系,情之所牵的地方!
凛山方圆百里无人居住的原因是因为百里内都布有阵法!愈靠近凛山阵法则愈凶险,几十年来,从未有外人能安然无恙的来到慕潇此时站着地方!
慕潇想起二十年前,师父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小凡,携着当时六岁的大师兄和三岁的自己,七拐八拐的来到这儿,然后望着眼前的凛山,目光悲呛,迟疑许久,才带着他们上山,见到了姑姑,从此,不再漂泊,定居于凛山!
今日,又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慕潇踉跄地上山,山上的阵法,是五年前自己同大师兄,小凡,下山时一起布下的!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凛山,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阵法,慕潇熟捻的踏上上山之路!
看着五年前布好的阵法,慕潇耳边似传来昔年他与小凡相互争执的声音!
“不对,不对,乾三连,坤六断,摆这儿才对!”
“什么嘛!二师兄你别添乱,明明就该在这儿!”
“要是别人上山,你这样肯定拦不住的!”
“谁说的,谁敢上山,定教他魂断沅绛阵!”
“……”
“……”
那时的云梦凡,慧黠可人,笑是开心爽朗,哭是悲戚难当!夏日的太阳亦不如她明媚灿烂!可如今,她会嘲笑,会讥笑,会苦笑,却偏偏不再笑得爽朗!至于哭,如果那无声的泪也算的话,便只有这一样了!
慕潇虽心急,但他比谁都清楚,沅绛阵的可怕,所以步伐不敢乱!
才行了一刻,突然脚下出现一堆白骨,慕潇不屑的走开,自不量力,凛山也是你能闯的?
慕潇继续走着,隔一段就会出现一堆白骨。在距离阵中五十米处,又一堆白骨,瞧着应该不久,慕潇不屑的同时,也微微叹气,他们设下沅绛阵并非为夺人性命,只是想保得凛山清净而已!普通的樵夫,连靠近凛山五十里处都做不到,而这些人却可以经过姑姑在凛山方圆设的阵,而走到他们三人的阵中,可见绝非普通人!而这些人上凛山定会搅得凛山不得安宁!
慕潇顾不得为他们悲叹,继续向前,前方再无白骨!五年来,无人可踏进沅绛阵阵心五十米内!
慕潇上山因着体力不支,也因着沅绛阵太过凶险,竟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戌时,慕潇才气喘吁吁的上了凛山!此时,天已暗了下来!
望着远处竹屋里忽明忽暗的烛火,慕潇近乎扑着过去。
竹屋里,一名着墨绿色衣服中年女子,在烛光下正做着衣服,女子面容温婉,眉目间倒也可看出几分残留的清秀,一身沉淀着岁月留下的痕迹,更为她添几分淡雅!
女子握着针的手顿一顿,然后才抬眸,拧眉,有人入山?
缓缓打开竹门,便看见慕潇一身是伤的过来!
女子紧蹙着眉头,马上扑过来,扶住慕潇,急急地道,“潇儿!你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姑姑!”
慕潇的声音里竟带了哭腔,若教叶清绾看见定会不敢相信,平日嘻哈的慕潇,竟会有如此孩子似的模样!若教与慕潇相斗的敌人看见,定会惊得下巴也掉,诡计多端的笑面虎竟然会有这般神态!
“姑姑,师父呢?师父呢?”
慕潇顾不得解释,只问着他师父的去处!
阮氏心疼地看着浑身是伤,神色憔悴的慕潇,伸出一只手抚着慕潇额边的碎发,“你师父在,在后山潇潇阁里!潇儿,姑姑为你包扎一下,等包扎好了,就去找师父好不好?”
五年前离去的孩子,嬉嬉闹闹,胡作非为的孩子,怎的今日,浑身是伤的回来?不知,小凡还有希恩如何?
“不,姑姑,我要去找师父,我要去找师父!”慕潇拒绝,他不能停,不能等,推开阮氏,自己踉跄两步就要摔在地上,阮氏急急地托住他,慕潇满含泪光,“姑姑,带我去找师父,我没事,但若在等一会儿,怕是大师兄和小凡,就……”
慕潇说不出口,哽咽着,阮氏闻言,心神大震,小凡,希恩,他们也出事了吗?潇儿回来,是为了他们吗?
阮氏身子晃了晃,稳了稳心神,不敢耽搁搀着慕潇去后山潇潇阁!
二人很快便到了潇潇阁,潇潇阁是木头做得一座房子,左侧是一间屋子,是三人师父用来小憩的地方。右侧三面通透,里面置了小桌子和坐席,是三人师父常常待的地方,也是凛山所有建筑里最高的地方!
慕潇从小就很好奇,他们上凛山时,凛山上的建筑便已和今日无别,虽说所有的屋子阁楼,皆是木头或竹子制成,但处处都透着精致,显然建造之人定是心思玲珑之人,而且在凛山上建下这些屋里,定是造价不菲!
他们上山后,偌大的凛山仅有姑姑一人。他们便以为凛山是姑姑的地方,可姑姑又对师父无所不从,便是旧友也不能如此吧!
一个身着白衣,用白色发带绑着灰白头发的男子站在阁子右侧,背对他们,看向远方,只一个背影,便生出无限淡然儒雅之气,夜里的寒风,吹起他的衣袂,让人以为,顷刻间,此人便要羽化登仙!
终于,那身影转过来,明明是剑眉星目,却不会给人丝毫锐气,温润如玉,芝兰玉树,竟与柳希恩散发的气息如此相同!
额上是岁月刻上的纹路,脸上是时间留下的沧桑!
慕潇看着近在眼前的师,近在眼前的父,扑过去直直跪在地上,“不孝徒儿慕潇,拜见师父!”
扶起慕潇,悲悯地看着这一身的伤,然后才缓缓开口,“怎么回事?”这声音如同流过山地,流过平原,流过丘陵,最后汇入大海的江流,厚重而富有故事!
“师父,大师兄重伤,失血太多,至今昏迷不醒!徒儿听闻唯有回血丹,方能救大师兄一命!”慕潇三言两语交代了自己因何回来,又为何回来,然后期盼的看着眼前他视若神明的师父,这是,最后的……最后的……希望!
眼前人听到回血丹三字时,便眼神涣散,神思不知飘向何处!
阮氏在听到回血丹时,亦是怔怔地站在那儿,许久,才无力地看着神游天外的那人!
回血丹,回血丹,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多久不曾忆起往事了?
“师父!”慕潇见他如此神态,心里的怀疑已确定了七七八八,“师父,大师兄命悬一线,只等着回血丹救命啊!”
那人闻言,才缓缓低头,恍恍惚惚地问道,“你如何认定为师有回血丹?”
“我在聊城,看见了六心河上的那座亭子!”
慕潇看着师父,眼里真诚了然。
身子微微一震,自嘲一笑,“阮娘,去拿回血丹给潇儿!”
阮氏怔愣一下,然后应是离开。
那人扶起慕潇,担忧地说道,“你这幅模样,该怎么赶到希恩,小凡身边呢?”
扶着慕潇坐在席子上,“我没事,我没事的,师父!”
那人叹一口气,“怕还没下凛山,便该倒下了,让你姑姑送去吧!你在凛山养两日,再下山吧!”
“师父,你不下山吗?”慕潇突然问道,此刻他已确定,他的师父便是当年临江鸾朝公主的驸马!而那座鸾朝亭,也该是师父这两年建得吧!
那人微微一笑,风吹起他灰白的发尾,“为师已下过山了!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慕潇不好意思对着师父一切了然的眼神,悄悄移开。
“我知你此刻对为师有多好奇!”那人起身,背对着慕潇,言语里,是沧桑疲惫,“但当年的事,我不愿再提起,而你们也只需知道,我是你们的师父就好!”
“活在当下,自然当下最重要!师父,过去的,慕潇不会执着,也望师父放下!”慕潇认真的说道。
那人转身,唇边带笑,“果然,三个孩子里,唯你做到了我所期望的,慕潇,慕于潇洒,活得开怀!”欣赏完慕潇后,又想起另外两个,微微一叹,“小凡,一生太过不凡,太过辛苦,当年希恩,为她取名梦凡,呵,可说是反其道而行之了!”
摇了摇头,继续说着,“至于希恩,惟愿他一生常怀天下苍生,人间疾苦,勿因个人情仇而执着痴狂!唉!他,唉!”
那人长叹两口气,不等慕潇问过,阮氏便拿着小瓷瓶走过来!
慕潇盯着阮氏手里的小瓷瓶,这里面装的,就是回血丹嘛?
“阮娘,你带着回血丹先下山赶到希恩,小凡处,潇儿,我让他在山上休养两日吧!”
“嗯!那我先去了!”阮氏应道,她此刻太想看到这些孩子了,五年未见,如今得到的消息竟是他们受伤而命悬一线!她看着他们长大,待他们如同自己的孩儿一般,现在早已是心急如焚!
阮氏转身,慕潇呼道,“姑姑,从云,随柳,依慕都在山下,你可唤来骑去,姑姑,你小心!”
阮氏回首,对着慕潇一笑,让他安心。然后,便下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