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环城大将殷珊阵亡,四位副将皆死于城墙之上,还有一位被大人所毙,西城一副将带着百余名残将逃出城去,刚好撞上贺将军,此刻正被贺将军虏了押来!”
曲浮抱拳,对着面前背对而立的女子,风飒飒地吹着他们的披风,明明还是七月光景,却让人感受不到一点儿暖意……
云梦凡轻轻嗯一声,曲浮听见了,她又继续说,“那群士兵,可愿归降?”云梦凡下巴抬抬,指向城墙下绑着的两千多名环城士兵!
曲浮看了过去,轻轻抿了抿嘴,微微低了低头道,“他们,不愿……”
云梦凡没有再说什么,一步踩上城墙,动作那样快,快得让曲浮以为云梦凡一脚踏空要掉下去,因为紧张面容都微微扭曲了,只是惊呼未来得及喊出来,伸出的手也堪堪抬到一半,就看到云梦凡稳稳当当地站在城墙上!
“乱世百年,”云梦凡站在城墙上高呼,声音清亮,一听便知是女子的声音,但这样明朗英气的声音又是女子少有的?
“无人不渴求天下统一,万世太平!本相知道,我们今日踏破了你们的城池,屠杀了你们的伙伴,你们此刻痛恨本相,痛恨临江!”云梦凡稍稍带些疑问语气,但不留让城下人讨论的时间,就继续说,
“然,天下若要统一,就不能没有战争,有战争,就不会没有牺牲!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天下统一如今乃是大势所趋,如今四分五裂的天下,定然少不了战争!
唯有天下统一,这世间才能没有战争!唯有天下统一,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说到这里,云梦凡转变语气,变得和缓一些,伸出双臂,
“本相知道,你们都是一等一的好男儿,你们为自己的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即便此刻被束缚在这里,你们仍然没有低下头,你们的眼里仍然迸发灼人的光芒!”
云梦凡点头,
“本相敬佩你们,欣赏你们!
你们如此拼命无外乎是为了环城内的家人,为了满头斑白的父母,为了空守闺房的妻子,为了牙牙学语的孩子!
因为这是乱世,所以需要你们如此拼命,否则,死得便会是他们,便会是你们的家人!
但若是太平年间,你们便不需要如此,太平年间没有这么多的战争,不需要这么多的兵将,不用每日担心自己会身首异处,你们可以陪在家人身边,吃妻子煮的热饭,听父母的唠叨,或是训斥顽皮的孩儿!
本相在此向你们承诺,临江士兵绝不会伤害百姓,绝不会强夺财物,绝不会歧视环城百姓,从此以后,他们和临江百姓一样,都是临江的子民,本相和临江众将士会用我们的血肉树起一道城墙,保他们在城内安居乐业!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拿起你们的武器跟随我,我带你们保家卫国统一天下!二放下你们的武器我放你们卸甲归田,从此以后与你们的家人共享天伦,不再拿起屠刀!”
云梦凡站在环城城墙上,风吹起她的披风吹起她的头发……
城下众人,身边传来风声,传来这个女子的声音!眼里的的仇恨随着云梦凡的话渐渐消失,转而变成一股带着希冀带着期盼的火焰……
在这个乱世里,没有人不渴望太平!
“我们跟随云相,我们跟随云相!”
第一声喊了出来,
“我们要天下太平,我们要安居乐业!”
第二声喊了出来,
“……”
“……”
第三声,
第四声,
……
……
数不清了,数不清了!
因为云梦凡的一席话,两千多名环城士兵齐齐臣服!
“好,曲浮,本相命你安置好大家,”
“是”曲浮抱拳应是,中气十足!
“临江的将士们,从此以后,他们就是你们的伙伴,就是与你们并肩作战的兄弟,以后你们都一样,不允许有任何偏待!若对他们有任何轻视,敌视,本相绝不轻饶!”云梦凡继续朗声道,
“遵命,遵命,遵命!”
临江众将士纷纷喊道!
这个傍晚,天空阴沉沉的,黑色的烟飘向天际,似乎把这天,把这云都染黑了!地上的尸体还未被完全清理掉,四处都是鲜血!
那个身着暗红色盔甲披风的女子,站在城墙上,声音逆着风向却仍然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边,除了城墙上站着的曲浮和几名士兵外,没有谁的眼睛这么好可以看清她的眉眼,看清她的倾城容颜!
但这一幕,却被深深地刻在每个人心里,脑里!他们中的有些人,有幸活到古稀耄耋,待他们牙齿掉了,头发白了,记忆模糊了,却仍然没有忘记这一幕,没有忘记那个城墙暗红色的身影和清亮明朗的声音!
那时,天下早已太平,他们真的过上了她说的安居乐业,然后他们用他们所剩无几的生命,挽起一抹微笑,云相,你没有骗我们!
处理完两千多名士兵,云梦凡又亲自去安抚了百姓,庆功宴当然来不及开,莫说贺成风明日才到,就是这堆积如山尸体也绝不是半日就能处理完的!
军医忙得不可开交,不单要为临江士兵医治,刚刚投诚的环城士兵也等着就医,好在云梦凡进城安抚好百姓后,城中的大夫都愿意帮忙救治士兵!
云梦凡没来得及休息,就与众将士一起救治伤者,哀悼亡者,没有时间休息!
而云梦凡的出现,也是明显很有效果的,不论是刚刚投诚的环城士兵,还是跟随已久的临江士兵,不论是忍受剧痛的伤者,还是失去兄弟抹泪的仁者,在看到云梦凡后,无不坚强起来……
丑时,云梦凡终于有时间休息,忙得时候不觉得什么,现下闲了下来才觉得好累,才觉得左臂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想起一天的作为云梦凡有些恍惚!带兵打仗,她干过不少,但安抚士兵百姓,一向不是她所擅长的!
云梦凡想起四年之前,想起和彭初辞并肩作战的日子,他是那样一个温润的人,让人一看就生出亲近之意的人,他总有魔力让士兵投诚,让百姓信服!和他在一起,她永远不必做善后,因为她知道,他都会做好,然后带着微笑,向她走来!
云梦凡眯眯眼,彭初辞的脸忽然变成柳希恩的脸,
“你可曾认清过自己的真心?”
神医谷中那个夜里叶清绾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这是乱伦,为天下所不容!”
“世人皆知,你们乃是兄妹!”
“梦凡,我喜欢你!”
“梦凡,帮我守护我的家国!”
“小凡,”
“梦凡,”
“……”
“……”
彭初辞的脸,柳希恩的脸,叶清绾的脸……好多好多,在云梦凡眼前晃来晃去,云梦凡癫狂似地摇头,双手捂住双耳,
.“不,不,我爱的是你,初辞,初辞,我爱的是你,是你,是你,一直是你,相信我,你们相信我!大师兄是兄,初辞,我爱的是你,我爱的是你啊!我没有乱伦,大师兄我们不会为天下所不容,不会,不会,
我的心早就死了,随着初辞一起死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声泪俱下,喊着,叫着,形似癫狂……
所幸此刻云梦凡是站在给她收拾出来的小院里,没有别的什么人在!守在云梦凡身边的四名云卫,隐在暗处正捏着一把汗!
“大人这是又……”
“快去请穆森!”
“对,对”
一名云卫慌慌张张地跑去寻找穆森,另外三名忧心忡忡的守在暗处,云梦凡对云卫的管束虽然不如宇文毅对暗卫严格,然而却有一条铁定的规定——没有云梦凡的吩咐,不得现身!
所以此刻,他们自作主张去寻穆森已然是违反规定了,断然不会在现身到云梦凡身边!云梦凡此刻状若癫狂,将自己困在自己的魔障里,即算他们现身,也是没有什么办法!
穆森得到消息后,马上赶过来,只见云梦凡对着空荡荡的天际癫狂似的大喊,一会儿喊彭初辞,一会儿喊大师兄,又出现叶清绾,又喊声宇文毅,还有慕潇,言语无状,若痴若癫……
穆森快速跑过来,但云梦凡又似乎看不见他,
“大人,大人,你清醒一点,清醒一点!”
任凭穆森如何摇她,晃她,喊她,云梦凡就是无动于衷,似乎她将自己与现实世界隔绝,活在自己的魔障里!
穆森知道,云梦凡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会疯了。四年前彭初辞刚死的时候,云梦凡也类似这样过,但远不如这次严重!
穆森呼一口气,从怀中迅速掏出一枚银针,刺入位于百会穴后四寸五分处的脑户穴,刚刚刺进去,云梦凡便身子一歪,晕在穆森怀里!
穆森将云梦凡抱进房中,又吩咐了云卫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才回房为云梦凡医治!
其实云梦凡本无病,只是她自己造了一个魔障将自己困在里面!心里的执念太深,几欲将她自己逼疯……
那夜在神医谷,若是柳希恩未曾在吹响那一曲《平湖秋月》恐怕云梦凡在那夜就会发疯!
柳希恩并不知道云梦凡心里的魔障,只是他知道,那夜,云梦凡一定会难过,会纠结,会心慌!于是,他吹响了《平湖秋月》,带着他独特味道的笛声传到云梦凡耳里,抚平了即将要爆发的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