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六日破晓,在云梦凡还在奔赴源潭的路上时,青泥盘掀开了血战的序幕!
郢国十万大军围攻临江,曲浮,权昊苦苦支撑,青泥盘过后便是鹿鸣勒, 他们不想让百姓牵涉进这腥风血雨中,就不能退步!
二十六日下午,昨夜拿着云梦凡令牌前去鹿鸣勒调兵的副将带着鹿鸣勒两万大军,由冯六楼率兵前来!旌旗飘扬,杀声震天,终于解了青泥盘一时之急!
二十六日夜里,一场瓢泼大雨不期而至,厮杀了整整一日的大军因为这场大雨,才暂时止住杀伐!
昔日山清水秀,随处皆可入画的青泥盘此刻遍地陈列着尸首,雨水和着鲜血,流进青泥盘下的小河,将往日清澈见底的小河,染成红色……
昨夜明明是一望无云的好天气,谁知今日,会有这么大的雨?
宇文毅站在营帐里,挑起一角望向大雨如注的夜,拧着眉,“这场雨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帮她?”
如果这场雨拦住了前去调兵的云梦凡,那么就是帮了他!如果云梦凡不惧风雨,仍然如期赶来,那么就是帮了她!
“成事者在人不在天!”柳希恩一身白色布衣,面容如玉,恍若从瑶池天宫走来!
宇文毅转身,还是那一双散发着光与热的眸子,四目相对,缓缓点点头,“对,成事者在人,不管天在助谁,我都会是最后的赢家!”
刹那间,宇文毅浑身上下散发着耀目的光彩,他身后也仿佛不是着简单的营帐了,而是金碧辉煌的金殿,而他就是那金殿上唯一的王者!
大雨将路冲刷的泥泞不堪,豆大的雨滴打在盔甲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如此大雨之下,云梦凡依然坚持行军,雨水将她的长发打湿,贴在脸颊上,透过衣领缝隙,又淋湿她的衣物,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只那一双眸子,依然凌厉,经过泪水雨水的冲洗,反而变得更加明亮,在黑夜里坚定地直视前方!
从云被雨淋湿后更加显得油光发亮,至于姿态则如它背上的女子一样,骄傲自信,昂首阔步!
红色的马,暗红色的盔甲,一人一马,在这漆黑暴雨的夜里,依然让人移不开眼!
一路随着云梦凡行军的十万大军,虽然心中不满,但一想到云梦凡一个女子都可以坚持下去,他们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么好意思抱怨?如此一来,十万大军之中,没有一人张口抱怨!
行走在泥泞不堪的路上,弄脏了鞋袜裤子,忍受着暴雨的冲洗,凉意阵阵却依然坚持行军!
第二日卯时,大雨才渐渐止住,冒雨前行了一夜的大军此刻实在疲累非常,但因为云梦凡没有下令休息,所以依然在赶路!
副将看着疲累不堪的士兵,终于忍不住对云梦凡开口,“云相,是否可以休息片刻,让兄弟们喝点水,用点干粮?”
云梦凡回头,看见满脸皆是倦色的众人,微微点了点头!
副将谢过后马上传令,士兵们喜笑颜开,马上拿出干粮,一个劲儿往嘴里塞!
云梦凡下马,轻抚从云的脖颈,从云低头吃着近处的草,云梦凡望向青泥盘方向,青山连绵,相隔百里,她自然是什么也望不见的!
青泥盘因草木丰美而得名,每一寸土地上都覆盖着绿草的青泥盘,经此一战后,又会如何呢?
云梦凡从怀中掏出玉佩,对着初升的红日,玉佩缓缓晃动,恍惚间她似乎看到彭初辞温润如初的那张脸……他似乎永远都是这幅模样,临死之前,也是这个样子!
不,有一次例外,他大婚时……
“良辰美景,花好月圆,云梦凡在此恭祝一双璧人并蒂同心,白头偕老!”
红衣黑纱,云梦凡唇角带着苦涩又嘲讽的笑,双手举起一个硕大的酒杯,说完祝词后仍然带笑将酒杯放在唇边,喝到一半时,笑着将酒杯端在身前,然后转身,半杯美酒随着她转身的弧度就那样扬了出去!
满堂高客皆沉下了脸,那个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官眉目间的苦涩不能用言语来表达!
云梦凡的转身间眼睛的余光没有错过这一点儿,可看到了又能如何?他如今已是别人的夫君!
铛!
云梦凡手一扬,将酒杯抛出,落在地上发出一声甚为清脆的声音,但也许是官窑瓷器的质地太好,竟然没有碎!不过云梦凡哪里还有闲心管这酒杯碎没碎,掷出酒杯后,她抬步就走,心中告诉自己,他和她的情分,到今日就作罢了!如同那个酒杯一样,抛出去了!
彭初辞苦涩的眉眼还在她脑海里,胸口还在作痛,但她有她的骄傲,她的坚持,以后你只做她人的良人,她哪怕孤苦一生也不会再为你回头!
如果事情真的这样继续下去该多好,他与他的王妃相敬如宾,她与她的心浪迹天涯!
想到和吴老将军说得那些话,云梦凡心下生出一些愧疚,吴霏月的死与她虽没有直接关系,但却也不能说没有半分关系,毕竟直到现在,她自己心里还一直认为,彭初辞是因自己而死!
只是如吴老将军一般将所有的一切都怪在她身上,她也是决计不会接受的!在这段纠葛里,没有谁是对的,他们都有错!吴霏月有错,彭初辞也有错,她……也有错!
云梦凡不愿在他人面前面前提及这件事,尤其不愿在吴老将军面前,但此次事出紧急,她为了能够及时调兵,不得已说出那些话!
神游归来,看着大部分已经用完干粮的众人,云梦凡下令继续赶路!眉眼间的恍惚此刻全然不见,依然是满脸冰霜凌厉!依然是临江人心中高贵不可侵犯的云相!
玉佩仍然收在怀里,所有不该有的情绪都收起来!前方数万的大军的性命此刻全系于她手!她怎么能分心?
而此刻,青泥盘又掀起一场血战,天放晴后郢国大军再一次猛烈的进攻,曲浮,权昊,冯六楼,指挥着士兵拼死搏杀!
“杀,杀,杀!”
就在临江士兵支撑不住的时候,后方突然杀生震天,转头望去,一片旌旗在空中猎猎作响!
一马当先的仍然是众人最熟悉的暗红色身影!
“云相来了,云相来了!”
“……”
“……”
临江军心大振,云梦凡带着十万大军如同神将天兵般横空出世,将马上就要攻破临江防线的郢国大军再一次逼退!
“她来了!”
宇文毅望着前方浴血奋战的云梦凡,有些许恍惚,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她竟然赶来了?
柳希恩抽出一支箭,用匕首在上面刻着什么,最后又用力将箭头斩下,然后将弓拉得满弦,只听嗖一声,箭矢穿过千万人,直直向那抹暗红色身影射去!
“大师兄!”
“希恩!”
宇文毅和慕潇并没有看见柳希恩之前的动作,他们只看到柳希恩向云梦凡射箭了!语气里的惊诧担忧溢于言表!自从上次伤好后,不能在运功,柳希恩便苦练箭术,此时他的箭术早已是百发百中!
啪!
在那箭离云梦凡两寸时,云梦凡左手一伸,稳稳握住!朝箭射来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那人一身白衣,端坐在随柳背上,正放下长弓!云梦凡一怔,险些跌下马去!
宇文毅和慕潇同时舒一口气,想到刚刚的紧张与此刻的放松,宇文毅心里自嘲,为何还要担忧呢?为何还要怕呢?
掌心握着箭矢,箭身上不同寻常的触感让云梦凡侧目,只不过此时,没有时间让她分心!将箭收起来,再一次投进杀戮!
云梦凡率十万大军赶来,想要攻下青泥盘已经不可能了,宇文毅鸣金收兵,在夜幕来临之前终于止住了杀伐!
看到郢国大军如潮水般退去,云梦凡拿着长枪向前踉跄一下,好在一旁的曲浮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她,才没有引起注意!
云梦凡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纵使她武艺高绝,但到底是血肉之躯,强撑着阔步向营帐走去,曲浮跟在身后,眉头紧锁,冯六楼,权昊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云梦凡回到营帐后,曲浮安排人送来吃食,云梦凡摆手让曲浮退下,曲浮满含担忧却依然退了下去!
云梦凡拿出箭矢,想起射箭的那人,直觉胸膛里一阵钝钝的疼,手上极轻的箭矢,却似有千斤……
“淋雨受凉,勿忘姜汤!”
“哈!”云梦凡握着箭矢,看着刻在箭身上的几个小字,一时啼笑皆非,望着秃了的箭头,和清隽的字体,耳边响起柳希恩温柔的声音,
“小凡,过来,淋了雨记得喝姜汤,我已经熬好了!”
嘴角浮上浅笑,原来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他一直没有变,他一直记得她的喜好,他一直关心她的一切!
“来人,去熬一碗姜汤!”
云梦凡向账外呼道,曲浮马上进来,听了云梦凡的话后,才恍然大悟,对啊,大人淋了一夜雨,是该喝些姜汤!
“是!”曲浮得令后正欲下去,云梦凡想到昨夜同她一起淋雨的大军,于是补充到,“等等,多熬些吧,让所有淋过雨的将士都有碗姜汤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