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黎夕妤话音刚落,司空堇宥却赫然起身,径自向花海外走去。
“夜已很深了,花也赏过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只听他如此道。
黎夕妤最后又瞧了眼漫天的星河,便也起了身,向陌央走去。
她心中一阵怅惘,有些失落,亦有些难过。
如今对于司空堇宥,她倒是愈发地看不透彻了。
他若是心中仍在怨怪她毁了玉簪一事,白日里在“云阙楼”便不该为她出手教训知府公子,眼下更不该带她来到这片花海。
可他既然如此做了,便是不再怨怪她,可又为何这般忽冷忽热,令她不知所措,令她思绪万千。
一路归途,司空堇宥面目清冷,再不曾开过口,却始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令黎夕妤能够跟得上。
二人驰骋在宽阔大道上,星光泻了一地,在他们身后绚烂着。
而陌央跑着跑着,黎夕妤便见前方的司空堇宥突然停住了,不知出了何事。
她立即跟了上去,于他身侧站定。
随后,只听闻前方不远处似有阵阵声响传来,而她一眼望去,隐约能瞧见几道身影,却看不真切。
“少爷,前方出了何事?”她轻声问道,有些疑惑。
司空堇宥不曾开口,却犹自盯着前方,目光幽深。
又过了一阵,许是前方那群人向着他们这处移了来,黎夕妤这才渐渐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那应是一场厮杀,十数名身穿黑衣、手执刀剑的人正围成一个圈,夜色下瞧得见刀光剑影,察觉得到阵阵杀意。
再细细望去,黎夕妤便瞧见了一青年男子,他此刻正身处那包围圈中,与周遭的敌人奋力拼杀着。
因相距较远,黎夕妤瞧不清男子的面容,却也一眼便能看得出,他的身手相当不俗。
然,男子终究是孤身奋战,而周遭的敌人也十分强悍,他最终因势单力薄,渐渐落于下风。
男子兴许是受了伤,招式渐显凌乱,被敌人狠辣的招数相逼,甚至已有败落之势。
就在黎夕妤以为这男子会葬送了性命时,竟见他拼了全力杀出了一条缺口,而后立即自那缺口逃出,不顾一切地向他们这方逃来。
见男子已决意逃命,黎夕妤不由得转眸望了眼司空堇宥,却见他拉扯着缰绳,竟道,“走!”
他说罢,立即驾着竺商君,绕开了前方的追杀,换了另一条道。
而这时,那被追杀的男子也已靠近,黎夕妤最终瞥了他一眼,瞧见他面上尽是血迹,可眉宇间却刚毅无比。
然即便如此,黎夕妤仍是什么也没做,立即催促着陌央,追上了司空堇宥。
她知道,司空堇宥从来就不曾以慈悲为怀,况且这群人来历不明,他断不会草率相助。倘若因此不慎引火烧身,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回到客栈后,二人将马送回马厩,便各自回了客房,早早歇下了。
翌日,黎夕妤一觉睡到了辰时,睁眼时便见天色大亮,日头已高高升起。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裙,随后便向外走去,却在拉开房门时,瞧见了一道默然而立的身影。
“少爷?”黎夕妤惊讶极了,“你怎会在门外?”
但见司空堇宥目光一滞,面色有些窘迫,不自在地拂了拂衣袖,道,“该用早膳了,你快些梳洗,稍后下楼用膳。”
“哦,好!”黎夕妤重重点头。
司空堇宥抬脚便走,然刚走出两步,便又停住,“对了,记得叫上辛子阑。”
此番说完,他便再无停留,径自离开了。
司空堇宥离开后,黎夕妤立即唤来客栈的伙计替她打了盆清水来,而后便开始梳洗着。
梳洗完毕后,她心情甚好,一路轻快地走向辛子阑门前,伸手敲了两下,出声唤道,“辛子阑,吃……”
她话音未落,身前的门突然被人一把拉开,而后辛子阑的面庞便出现在眼前。
却见他伸出食指凑在唇边,做着噤声的手势。
黎夕妤眨了眨眼,有些迷惑,却下意识压低了嗓音,“辛子阑,吃饭了!”
而辛子阑却立即摆了摆手,轻声道,“今早为京乡省下一口粮食,你们去吃吧,我便不吃了!”
听了这话,黎夕妤更是惊异。
见辛子阑面色不佳,顶着两只浓重的黑眼圈,黎夕妤眉梢一挑,道,“辛子阑,你都做了什么坏事,还不从实招来!”
辛子阑闻言,双眉一拧,大为不悦,“我做的分明是大善事!”
他话音刚落,屋内突然传出一阵声响,像极了人的咳嗽声。
“辛子阑,你屋中藏人了?”黎夕妤一边问着,一边探头向屋内望去。
而辛子阑见已被黎夕妤识破,便也不再掩饰什么,一个转身走进了屋中,步伐却有些慌张。
黎夕妤惊异极了,也跟着他一同进了屋,随后便瞧见屋中床榻之上,竟躺着一人!
而那人面色惨白,虚弱至极,浑身上下尽是伤口,似是刚刚转醒,正在掩唇轻咳。
辛子阑见状,立即上前替这人把着脉,一双眉头紧锁,似是十分紧张此人的伤势。
而黎夕妤瞧着那人的面目,竟觉有几分眼熟。
“咳咳……敢问,你是谁?这又是何处?”那人突然开了口,目光冰冷,眉宇间满是刚毅之息,却含着几分戒备。
瞧着他这神色,黎夕妤恍然间想起了,这人……竟是昨夜遭人追杀的那位青年男子!
想不到他竟还活着,甚至还被辛子阑给救了回来!
黎夕妤又惊又奇,正想开口询问,却见辛子阑收回手,对着男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公子请放心,此处乃是一家客栈,我是名大夫,昨夜见你受了重伤倒在路边,便将你带回医治!”
男子闻言,眼底的戒备褪了去,可浑身上下仍旧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但见他以双手支撑着床榻,而后缓缓坐起,向辛子阑揖了一礼,虚弱地开口,“多谢先生的救命之恩,他日倘若有机会,在下必会报得先生大恩。”
辛子阑听后,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这位公子,你伤得很重,眼下应当好生修养才是。你放心,这里很安全,我也一定会医治好你的伤势!”
却见男子轻轻摇头,唇色惨白,道,“并非在下不信先生,只是在下尚身负要事,需得马上离开!”
“离开?”辛子阑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那可不行!你如今伤成这样,哪能轻易便离开?”
男子听后却眉头一蹙,亦是十分固执,“先生好意在下心领,可我不能耽搁,一定要离开!”
辛子阑敛了笑意,眸子转了转,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对了,方才你还说会报答我!那么既要报答,你便安心在此养伤,乖乖配合本大夫的诊治,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男子闻言,双眉拧得更紧了,却兀自下了床,站在辛子阑面前,再度向他揖了一礼,“望先生见谅,在下身上所背负的,乃是千万条人命,实在耽搁不得!无论如何,在下都心意已决,必须立即离开!至于先生的救命之恩,倘若此行在下还能活着,他日必定走山访水,寻遍天涯也会报答先生!”
男子一番言语后,竟不待辛子阑反应,转身便要走。
他拖着虚弱不堪的身子,一步一颤,向屋外而去。
“哎,你别走……你等等啊……”辛子阑回神后,见男子要离开,双眉一拧,竟抬脚便要去追。
可他未能走出两步,便被黎夕妤拽住了脖颈后的衣领,“辛子阑,我看这位公子当真是有要事在身,你便莫要为难人家了。”
辛子阑却撇撇嘴,满面愁容,“唉,我本想着,兴许我将这人医好了,老天爷便能大发慈悲,叫我不要被知府抓去,不要英年早逝!可谁想到,我连这人的名姓都还未知晓,便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了。”
黎夕妤闻言,嘴角抽了抽,问道,“辛子阑,该不会你将那位公子救回,就只是为了这个?”
辛子阑的嘴角撇得更歪了,却振振有词,“虽说昨夜将他救回,只是为了行善积德。可我好歹也是大夫,医者父母心,哪里能见得旁人受苦受难?”
黎夕妤听后,眉梢一挑,打趣道,“然你昨日在那云阙楼,打起人来可是半点也不留情!俨然一个残暴嗜血之徒!谁又能想得到,这般狠辣的你,竟会是个悲悯众生的大夫呢?”
“额……”见自己的谎话已被黎夕妤识破,辛子阑窘迫地理了理衣襟,挺直了腰杆,道,“那是他们罪有应得,那是活该!只不过是我出了手,倘若我不在,而换做司空堇宥,那群人只会被揍得更惨!”
“辛子阑,你快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黎夕妤不愿再听辛子阑的滔滔不绝,便问,“你是在何处将那公子救下的?”
“就在客栈外的巷子里啊!”辛子阑答,“昨夜睡不着,想去寻你,却觉多有不便。便独自一人坐在屋顶,后来便瞧见了那受伤的公子!”
多有……不便?
黎夕妤的嘴角又抽了抽,这个辛子阑,他向来都是风风火火,先前在军营,总是不管不顾地便闯入她的帐中,又何时考虑过是否不便?
“罢了罢了!”黎夕妤拢了拢衣袖,想起了司空堇宥的吩咐,便道,“辛子阑,该吃饭了!少爷已在楼下等候多时了!”
“呀!”却突然,辛子阑叫唤了一声,似是全然不曾听见黎夕妤的话语般,张口便道,“小妤,今日我们去烧香拜佛可好?”
“烧香?拜佛?”黎夕妤瞪大了眼,惊愕极了,“辛子阑,为何要烧香拜佛?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走走走,咱们这便走!”辛子阑丝毫不理会黎夕妤的发问,甚至一把拉过她的手臂,拽着她向屋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若是虔心叩拜,佛祖兴许便会保佑我们,到时那知府找上门来,兴许还能有个全尸……”
黎夕妤被辛子阑拽着,挣脱不开他的桎梏,却走也不是,停也不是,脸色是沉了又沉,对于辛子阑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她倒真是既佩服又无奈,“辛子阑,早就让你逃了,是你自己硬要留下!”
辛子阑不理会她,兀自走着。
到得楼下时,便见司空堇宥已坐在桌前,正等着他们。
然,辛子阑却似是不曾瞧见司空堇宥一般,拉着黎夕妤便向客栈外走去。
“哎,辛子阑,我陪你去烧香便是了,你先放开我!”黎夕妤蹙眉,努力挣扎着,却连连回头,望向司空堇宥,以眼神向他求助。
好在司空堇宥并未无视她,大步走来,最终挡住了辛子阑的去路。
“辛子阑,你想做什么?”司空堇宥沉声开口,冷冷地发问。
见被人挡了去路,且那人还是司空堇宥,辛子阑便停住了步子,却嚷嚷着,“让开让开,我们要去寺庙!”
“去寺庙做甚?”司空堇宥又问。
“少爷,辛子阑想去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他!”黎夕妤立即接过话头,张口便道。
辛子阑随之重重点头,“没错!司空堇宥,我可还没活够呢,我可不想就这般被知府摘了脑袋!”
听了这话,但见司空堇宥挑眉,“既是如此,那我自然也要去拜拜佛祖了!”
“既然你也想去,那还等什么?快些走吧!”辛子阑着急不已,“我听说这京乡城的寺庙可是在山上,我们光是爬山也要耗去不少功夫!”
司空堇宥继续挑眉,却一把自辛子阑手中夺过了黎夕妤的手臂,带着她向席间走去,“慌什么?既然要爬山,不填饱肚子怎么成?”
辛子阑听后,双眸微转,于心下思量了片刻,认为司空堇宥此言倒是有几分道理,却转而向掌柜方向走去。
黎夕妤坐在司空堇宥对面,轻声问,“少爷,你不是不信神佛?”
司空堇宥睨了她一眼,反问,“不信神佛,便去不得寺庙了?”
“去得,去得,自然去得!”黎夕妤连忙回,却悻悻地撇了撇嘴。
半晌后,辛子阑回归,坐在二人身侧,伸手一拍胸脯,一脸的洋洋得意,“都打听好了,城东有座云来寺,建在半山腰,平日里百姓们诵经祈福,皆要攀爬三千六百九十一级石阶,身子骨弱些的,兴许会吃不消。”
黎夕妤闻言,不由咽了咽口水,却也知晓时至此刻她已没有反悔的余地,便只能硬着头皮,轻轻点了点头。
实则对于神佛,她心中没什么感触,反倒是寺庙,令她有几分心悸。
吃过早膳后,三人便踏上了去往城东云来寺的路途。
司空堇宥与黎夕妤本打算骑马前去,可辛子阑却说走着去才更显诚意,于是二人便唯有跟着辛子阑,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一路走去了城东。
今日上山朝拜的百姓们不少,有的面露欣喜,有的面容愁苦,然多半都是姑娘家或妇人。类似于司空堇宥与辛子阑这般出众的年轻男子,却是少之又少。
故此,这一路上,直至到得山脚下,周遭皆是打量的目光。
司空堇宥似是不喜被旁人如此灼热地盯着,一张脸沉了又沉,眼底蕴藏着浓浓的寒意。
至于辛子阑,他倒是十分受用,始终面带笑意,容光焕发。十足的招蜂引蝶的神态!
而黎夕妤,她的脸色虽不至于像司空堇宥那般阴沉,却也好不到哪去。
只因周遭的姑娘们,在喜滋滋地欣赏美男时,瞧见了她这号人物后,双眼中便纷纷射出了一道道的利刃,恨不能以眼神杀死她!
好在眼前便是山道,约有六尺宽,一层层的石阶蜿蜒而上,虽不算陡峭,却因着足够高,故而一眼望去,颇有几分惊险之感。
山道上已有不少行人,却皆是上山者,竟未曾瞧见下山之人。
黎夕妤不免有些疑惑,便出声问道,“为何不曾见到下山之人?”
听见她的问话,辛子阑立即凑了来,“小妤啊,我先前听掌柜说了,为了避免人群太多而发生意外,故此这上山与下山,各有一条道路。”
黎夕妤听后淡淡点头,见司空堇宥已抬脚踏上石阶,便也跟随在他身后,开始了攀山之途。
辛子阑本是在她身侧走着,前方却突有一女子惊叫了一声,而后便直直摔落,跌坐在石阶上。
只见那女子面目凄楚,回首望着辛子阑,眼底尽是波光,柔声道,“这位公子,你行行好,带我上去吧……家中老母生了病,小女子今日是特意来为她祈福的……”
辛子阑眨了眨眼,似是有些疑惑,便问,“这位姑娘,既是来祈福的,你又为何不肯自己走上去?”
听了这话,那女子一手抚上心口,另一手则放在脚踝处,愈发地楚楚可怜了,只听她道,“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素来便患有心疾,方才又不慎跌落,眼下崴了脚,已无力气站起……”
瞧着这姑娘惺惺作态的模样,黎夕妤蹙了蹙眉,见司空堇宥已越走越远,立即抬脚,要追上去。
可就在这时,却见辛子阑两步走近那女子,而后伸手探了去。
黎夕妤撇撇嘴,暗自腹诽:这个辛子阑,还真是热心肠啊。
那女子见辛子阑伸了手,立即便露出了欣喜的笑,随即也伸了手,递向辛子阑。
就在黎夕妤以为辛子阑会一把将这姑娘拉起时,却见他的手掌避开了姑娘的手掌,竟将十指搭放在了她的腕间。
片刻后,辛子阑收回手,双手抱胸,眉头微蹙,竟有些不悦,“我说这位姑娘,我方才为你诊脉,只见你心脉畅通,心跳蓬勃有力,全然不似患了心疾。至于你这脚踝,也没什么问题,站起便可!”
辛子阑的一番话,毫不留情地道破了这女子的实情,倒是半点颜面也不给她留。
几乎是在顷刻间,那女子的面色红得近乎能滴出血来,目光窘迫极了,却下意识环视周遭,见周围已有不少人围观,不由得又羞又恼。
黎夕妤见状,觉得好笑极了,却拍了拍辛子阑的肩头,“辛子阑,你此行不是为了烧香拜佛?还不快些追上少爷!”
说罢,二人齐齐迈出步子,并肩向上走去。
好在司空堇宥走得并不快,他们很快便追了上去。
而因有了先前那女子的前车之鉴,周遭的姑娘们便大大收敛了心思,此程毕竟是上山之路,总不能为了偷看美男,便不要性命了!
行了约莫近半路程时,黎夕妤渐感疲累,胸口不免有些憋闷,却尚能坚持。
察觉到她的异样,辛子阑当即便替她诊脉,而后又自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出来,给她喂下。
“小妤,你只是有些疲累,伤势不打紧,无须担忧。”辛子阑说道。
黎夕妤淡淡点头,却见司空堇宥竟不知何时停下了步子,正回首望着她,目光幽深,掺杂着淡淡的寒意。
她有些错愕,以为他这是在等她,便要抬脚向他走去。
却突然,他的目光陡然一变,似是瞧见了什么,其内充斥着几分惊讶与愤怒。
黎夕妤心头一惊,正要回眸,却突觉腰间一紧,她竟被人狠狠一拉,而后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
她察觉到自己正在向下坠落,双脚离开了石板,耳畔有风声拂过。
她瞧见辛子阑下意识伸手要抓她,最终指尖却擦过她的衣襟,抓了个空。
她还瞧见一名女子站在她方才所站之地,正是先前企图以装病来博取辛子阑同情的那位女子。
而那女子目光狠毒,正冷冷地瞪着她。
身后是山道峭壁,黎夕妤却瞧见辛子阑已动身冲了来。
而在辛子阑的身侧,有一人明显快过他,近乎是飞奔而来。
望着那熟悉的面容,瞧着那一袭青衫,黎夕妤心头一震,只觉周遭竟在一时间静了,她的眼中、耳中、心中,此刻便唯有那道身影。
渐渐地,他越靠越近,指尖向她探来,最终抓上她的手指,揽过她的腰肢,终止了她的下沉。
她察觉到双脚落了地,踩在厚实的石板上。
“可有受伤?”他的声音很轻,传入耳中,却令她的一颗心颤了又颤。
他的手臂仍旧扣在她的腰间,她的周身便全是他的气息。
“小妤,你怎么样?”辛子阑在这时冲了来,竟一把将司空堇宥推开了,而后拉过黎夕妤的手臂便细细打量着。
黎夕妤立即摇了摇头,“辛子阑,我没事,莫要担心。”
司空堇宥被辛子阑推开后,倒并未发怒,却转而回首,冷冷地望着不远处的女子。
黎夕妤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那女子的面色十分难看,眼底尽是恨意。
黎夕妤十分不解,抬脚向女子走去,辛子阑则殷勤地搀扶着她,生怕她再出意外。
“这位姑娘,你我二人素昧平生,你为何要害我?”到得那女子身前时,黎夕妤如此问道。
但见那女子双眉一竖,恶狠狠地开了口,“倘若不是你,我方才便不会出那么大的丑!如今我颜面尽失,将来还如何做人?”
“额……这位姑娘,”黎夕妤蹙了蹙眉,道,“先前那事,似乎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吧!”
“怎会没有关系?”女子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便是因为有你在这位公子身边,他才不会留意其他的姑娘!”
听了这话,黎夕妤更加愕然。一时间,她竟发觉自己已半点也不懂得姑娘家的心思了。
她遂转眸瞥了眼辛子阑,却见他也瞪大了眼,漂亮的眼眸眨了又眨,同样有些不知所措。
而这时,司空堇宥冷冷开了口,“这位姑娘,倘若你家中当真有病弱的老母,那么即便你虔心拜了佛,也会因着方才的做法,令你那老母病上加病!”
“你……你,你胡说!”女子立即出声反驳,身子竟颤了颤。
而这时,周遭已有不少人围观,皆对着那女子指指点点。
辛子阑也在这时回了神,却立即搀过黎夕妤,向上继续攀爬。在路过那女子身边时,辛子阑甚至出手推了她一把,将她推了开,嚷嚷着,“哪里来的疯女人,赶紧下山去吧!想来佛祖也不会愿意见到你!”
对于辛子阑这般的言行,黎夕妤倒是见怪不怪了。而她甚至觉得,辛子阑此番没有出手揍这女子,已是法外开恩了。
司空堇宥最终自女子身侧走过,那一身的冷戾令人心悸不已。
有了这两段小插曲,接下来的路程竟显得快多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三人便到得半山腰,瞧见了云来寺的身影。
这是一座颇为壮观的寺庙,古刹青灯,伴随着久远的年代感与神圣感,铺天盖地而来。
一时间,黎夕妤与辛子阑纷纷挺直了腰杆,正了正神色,面目虔诚且认真,踏入了云来寺的大门。
好在这并非是座荒庙,寺中往来人众多,所有人都是一副肃穆的神情,半点也不显嘈杂。不时能瞧见身披袈裟的僧人,手持佛珠,默念经文。
黎夕妤先前对寺庙的忌惮,也渐渐褪去了。
三人一路向前走,但见第一重殿名为“天王殿”,即便尚未走近,人们也一眼便能瞧见那正对着道路的佛像,弥勒菩萨。
弥勒菩萨****着胸膛与肚皮,脸上洋溢着浓厚的笑,颇有几分喜感。
可即便如此,面对神佛,也是无人敢笑出声的。
三人踏入天王大殿,殿前有两位僧人,手中抓着大把的香,给每一位前来叩拜的人分发三支。
黎夕妤接过那香,一闻便知这是檀香。
辛子阑也接了香,二人抬脚便入。
可司空堇宥却拒绝了那三支香,只是淡漠地跟随在二人身后,踏入了大殿。
前方尚有三三两两的百姓正在叩拜,黎夕妤便转眸打量着殿中景象。
弥勒菩萨面朝北,笑对众生。而东西两侧各有两尊佛像,分别是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北方多闻天王。
这四大天王各守一方,立地水火风之相,护国安民,掌风调雨顺之权。
黎夕妤瞧着瞧着,便瞧见了身后的司空堇宥,但见其负手而立,面目一派冰寒,丝毫不曾将这殿中的神佛放在眼中。
黎夕妤不由生出几分敬佩来,即便她对神佛也不全然相信,可此刻站在这殿中,她便忍不住心生敬意。
而司空堇宥,此人显然已强悍到某种境地,他周身自带气场,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黎夕妤正打量间,前方的百姓已拜完离开,她立即便与辛子阑上前。她以双手的食指、中指夹着香脚,又以大拇指抵着香脚尾端,而后将檀香平举至眉间,一双眼眸静观佛像,心中默念:南无阿弥佗佛,佛祖保佑……
可究竟保佑什么,她却一时也想不出。
遂,她开始插香,将三支香插在面前的香炉中,香炉正中一支,右侧一支,左侧一支。
插完香后,她便跪在了蒲团上,双掌合十,高举过头顶,双眸轻闭,磕起头来。
然此刻她心中空荡,甚至不知要向佛祖求什么,便只是淡然地磕着头。
辛子阑便在她磕头时烧了香,此刻也跪在了她身侧的蒲团上。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佑我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黎夕妤刚磕完三次头,耳畔便响起了辛子阑的低喃。
她惊异极了,立即睁眼去看辛子阑。
但见其双眼紧闭,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一张唇张张合合,念念有词。
“苍天有眼,佛祖保佑,我辛子阑救死扶伤无数人,即便没有功德,也有苦德,我还不想那么早死……”
辛子阑仍在念叨着,黎夕妤的嘴角却抽了又抽。
“那个,辛子阑。”她忍不住开口,轻声提点,“你只需在心中默念你的心愿便可,只要心诚,佛祖定会听见的。”
辛子阑听后,立即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小妤,你为何不早说?”
“我……”黎夕妤张了张口,甚是无奈,“我以为,你都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辛子阑双眉一拧,委屈极了,“这是我第一次烧香拜佛,都是学着你的样子做的!”
黎夕妤又是一怔,却是有些哭笑不得,“额,那个……可我并未出声啊!”
辛子阑眨了眨好看的大眼睛,正想说些什么,身旁却突然响起一道苍老的男音。
“这位施主,你的香灭了……”
二人立即转眸,便见一位僧人不知何时走了来,正盯着香炉的方位。
黎夕妤与辛子阑也立即转眸去看香炉,但见方才辛子阑上的三支香,此时已有两支都灭了。
而那第三支,也正逐渐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