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阿夕姑娘想要上战场,那么阿宥,带她去吧!”司寇瑕走近后,又道。
黎夕妤眉头一蹙,凝望着司寇瑕,却猜不透她的意味。
“不行!”司空堇宥仍旧毫不迟疑地回绝,“战场上刀剑无眼,她去不安全。”
“可她若是上了战场,阿宥你必定会谨慎小心,断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司寇瑕也无比坚定地回道。仿佛她比司空堇宥本人还要了解他的心思!
黎夕妤闻言,暗自咬住下唇,却倔强地望着司空堇宥。
她并不愿意承司寇瑕的情,却也执拗地坚定自己的意愿。
她的眼眸中始终在说着:无论如何,我都要去。
两个女子都直勾勾地盯着他,司空堇宥不愿再耽搁,便渐渐败下阵来,沉声道,“既然如此,你要紧紧跟在我身侧,若没有我的准许,绝不可擅自行事。”
听了这话,黎夕妤的眼中有光亮涌出,连忙重重点头!
随后,三人一同向马厩走去,黎夕妤正要牵陌央时,司空堇宥却将古爱的缰绳给了她。
她有些不解,他便开口解释,“陌央还小,倘若出了事,它跑不快。”
听了这话,黎夕妤轻轻点了点头,却仍旧有些犹豫,“古爱是辛子阑的爱马,他当真舍得让它上战场吗?”
司空堇宥双眉一凛,嗓音有些冰寒,“这可由不得他!”
察觉到他心中的不悦,黎夕妤连忙接过缰绳,一个翻身坐在了古爱的背上,低垂着眉眼,再不开口多说半句。
不知为何,最近的司空堇宥总有些不对劲。但凡是半点不如他意的事情,都会致他生怒。
这与初见那时,倒颇有几分相似。
黎夕妤坐在马背上,细细思索着缘由。
在她看来,司空堇宥始终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即便他脾气不大好,可对于她,却是相对柔和的。
况且昨夜他才与她表明了心迹,便万万不该如此。
莫非在这其中,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正思索着,耳畔突然想起了他惯常冰冷的嗓音,“还不走!”
她这才回了神,连忙夹了夹马肚,跟在他身侧,向城门而去。
今日的阳光仍旧炽烈无比,燥热的空气中却夹杂着几分令人憋闷的气息。
黎夕妤随着司空堇宥出了城门,在他们身后是紧紧跟随的万千将士,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将士们都已到了强弩之末,很难再坚持战斗多久。
而在他们前方,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则是敌国的军队。他们器宇轩昂,精神抖擞,士气十足。
单是一眼望去,便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两方军队之间的差距。
双方齐齐向前走着,最终于战场正中央纷纷停住。
对面为首的将领乃是一中年男子,正是昨夜自暗室走出的那位将军。
双方相距百步之遥,司空堇宥与那位将军正对而立,二人互相望着,对视时似有火花飞溅,于空气中形成了一股强烈且震慑人心的气流。
“本将军只见夔州的季将军,你又是何人?”对面的将军开了口,微扬起下巴,一脸的高傲与不屑。
司空堇宥的唇角勾起一抹冷意,却并未开口,只是坐在马背上,挥了挥手臂。
下一刻,后方响起一阵冗长却又整齐的声响,黎夕妤未曾回眸,只是以余光打量。
但见后方的铁骑齐齐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一时间,三军齐跪,皆扬声高呼,“我等誓死追随司空将军!我等誓死追随司空将军!我等誓死追随司空将军!”
三声呼喊,响彻天际,盘旋在天边,缭绕不休。
黎夕妤处在这队伍的最前方,忍不住转眸望向身侧的司空堇宥,只觉此刻他的周身正散发着分外耀眼的光芒。
而对面的将军却在听见“司空将军”之称时,蓦然变了神色。
“司空?你莫不是司空堇宥?”但见他双眉微蹙,眼中的高傲与不屑却渐渐褪去。
司空堇宥眉梢一挑,冷冷地开口,“倒是不曾想到,本将军的名号竟也传到了瀚国!甚至就连陈将军也记在了心里!”
一番话,便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而此时,对面那位陈将军的神色则更加凝重了,他双眸微眯,又挺了挺腰杆,气场大开。
然,在黎夕妤看来,身侧的司空堇宥即便什么也不做,也足以震慑在场的所有人,更能令周遭的空气冻结。
“司空堇宥?你不是成了反贼,又为何会出现在夔州?”对面的陈将军正了正神色,再也不敢大意。
想来也是司空堇宥的名号实在太过震耳,竟已传至了瀚国!
“反贼?”司空堇宥冷笑了一声,眸光变得阴暗且幽深,“呵,陈将军若是如此认为,那倒也不为过!只不过,眼下可不是谈论旁事之时,我们还是谈谈正经事吧!”
陈将军也随之挑眉,冷笑了一声,“如今你我二军兵力悬殊,你们的兵马也已到了强弩之末,倘若本将军率兵强攻,不出五个时辰,定能夺下夔州城!”
司空堇宥闻言,面上无半点情绪,仍旧冷冷地回道,“陈将军所言不错,我军的战斗力确是大大减弱,你若要强攻,我们自然不敌。”
“只不过……”司空堇宥话音一转,却伸手指着另一侧的司寇瑕,道,“想必陈将军也早已得到了消息,我身旁的这位司寇女将,她可是奉了古阳国圣上之命,特率大军前来支援本将军!”
此言一出,对面陈将军的脸色果然又变了。
而双方都是明白人,司空堇宥不必将话说得太过明了。
可司寇瑕却偏生在这时开了口,扬声道,“没错,我们古阳国圣上有意与司空将军交好,特命我前来相助。而五万大军正疾速赶来,想必明日一早,便能抵达夔州!”
司寇瑕的一番话,意味便很明确了。
倘若对方识趣,最好不要与司空堇宥作对。
可如若对方不识趣,铁了心要开战,那么瀚国便将与整个古阳国为敌!
这可是件大事,对方需得好生思量,大意不得!
很快,对面的陈将军拱手抱拳,对司寇瑕道,“我们大瀚国与古阳国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而前些时日古阳国新皇继位时,我大瀚王子也曾亲自拜访恭贺。由此可见,大瀚与古阳,是有机会成为盟友的!”
听了这话,司寇瑕眉梢一扬,立即回道,“既然如此,那么还请陈将军莫要为难司空将军,更莫要为难夔州城的万千将士与百姓们!”
司寇瑕话音落后,对面的陈将军久久也未曾答话。
司空堇宥便在这时开了口,道,“倘若陈将军肯撤兵,本将军愿与贵国立下盟约,此后百年、千年,都愿与贵国交好。”
司空堇宥从始至终就从未想过去争夺什么天下,他想要的、他如今为之努力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夺取厉家人的皇位!从而给他们施以最沉痛的报复与打击。
如今,他已与古阳国结盟,倘若再联合瀚国,那么想要打败厉澹,便不再是难事。
黎夕妤正思忖着,却听对面突然传来一阵讥讽的笑声。
陈将军大笑着,那神情仿若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般,含着愤怒与鄙夷。
片刻后,待他笑够了,便赫然自腰间拔出佩剑,剑尖对准了司空堇宥,双眸一眯,阴沉无比,“说什么愿与大瀚交好,你们一早便安插了细作在我军中,又派他盗取了我军的兵力分布图,企图攻陷易宁城!如此阴险狡诈之计,却又口口声声说着结盟,岂不让人笑话!”
此言一出,司空堇宥的眸色立时便沉了下去。
但见他也微眯起双眼,话语中却含了几分怒意,“陈将军此言何意?贵国军营怎会有我军的细作?至于盗取兵力分布图一事,又要从何说起啊?”
司空堇宥反声质问,那一本正经的神色倒真是令黎夕妤钦佩。
仿佛此时此刻,是对面的陈将军给他扣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他并不知情,他是冤枉的!
果不其然,他话音尚未落下时,陈将军的脸色便已然变得铁青。
黎夕妤能够察觉得出,此时此刻的陈将军,确是有几分忌惮司空堇宥的。
这几分忌惮无关乎古阳国,仅仅只是对司空堇宥的畏惧。
而陈将军阴沉着脸,蓦然挥了挥手,对身侧的人吩咐了什么。
“司空将军委实狡诈,不承认没关系,本将军这便带人证来,到时他若将一切都招了,看你还要如何狡辩!”陈将军似是气极了,两侧脸颊都涨了起来。
司空堇宥仍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却是将“事不关己”一词演绎得淋漓尽致。
可黎夕妤的心,却不知怎的,咯噔颤了一下。
随后,沙场上恢复了沉静,谁也不再开口说话,只等着那位人证被带来。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前方传来一阵铁轮滚动时发出的响声,黎夕妤放眼望去,便见一架十字木桩正缓缓驶来。
木桩底部镶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铁轮,四五名士兵一同发力,促使着铁轮的滚动。
又过了片刻,那木桩终于到得队伍前方,甚至比陈将军还要靠前了几分。
而那木桩上,却绑着一个浑身都是血迹的人,他衣衫破裂,低垂着脑袋,发丝凌乱地垂落着,一动不动,看似没有半点生气。
黎夕妤知道,这便是昨夜被关在暗室中受刑的肖副将,季老将军亲自送入敌营的细作!
“司空将军,此人名叫肖含,你可认得?”陈将军瞥了眼木桩上半死不活的男子,阴冷地发问。
司空堇宥嗤笑出声,却连看也不看那肖含一眼,便道,“不认得!”
那肖含早在许多年前便入了敌营,司空堇宥从未与之碰过面,自然不认得!
可黎夕妤却在听见“肖含”一名时,心口再次“咯噔”了一声。
肖含……
这名姓……为何,如此熟悉?
“哼!”陈将军冷哼了一声,转而又瞥向肖含,恶狠狠地道,“还不快抬起头来,给本将军指认对方的敌人,看哪一个……才是你的主子!”
陈将军话音一落,那原本无半点动静的肖含竟真的动了。
“咳咳……”
他先是低咳了几声,而后晃了晃脑袋,便缓缓抬起了头。
起初,他的发丝覆在脸上,一张面容并未展露而出。
然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刮来了一阵轻风,将他发丝吹起。
随后,他的面容便暴露在众人眼前,虽然时间不长,却足够令人看清。
司空堇宥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将自己与这人划清了界限。
至于一旁的司寇瑕与季寻,甚至闻人贞、闻人玥兄妹二人,在瞧过那人的脸面之后,也都未曾露出半点异样。
可却有一人,她在瞧见肖含容颜的那一瞬,便赫然瞪大了眼。
她的眼眸越张越大,其内尽是不可置信,就连一张嘴,也不由得张了开。
她仿佛瞧见了什么可怕之物,又仿佛遇上了许久未曾见过的故人,一双眼眶竟逐渐变得红润。
“抱歉……”突然,那肖含开了口,虚弱的声音缥缈且无力,断断续续地传来,“……我不认得……是我包藏祸心……与旁人无关……”
肖含话音未落,司空堇宥也摆了摆手臂,“陈将军可莫要说笑了,此人究竟是谁,本将军从未见过!你莫不是随意寻了个不相干的人,特意威胁恐吓他,以此来诬陷本将军?”
司空堇宥的言语中透着几分森冷之意,见陈将军的剑尖仍旧对着他,他便也握上了腰间的剑柄。
此时此刻,即便那肖含招了一切,司空堇宥也断然不会承认。
可令他意外的却是,那肖含竟不曾将他们供出,倒真是个衷心于穷奇国的细作!
只可惜,即便这肖含再衷心,今日也绝不会有人能够将他救下。
他自最初被送去敌营当死间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永无归途。
“好!”陈将军的脸色已由青转紫,蓦然挥舞着手中的剑,怒声吩咐着,“既然如此,来人,将肖含这个叛徒给本将军就地处置了!”
他说罢,守在肖含身侧的士兵很快便有了动作。
他们纷纷拔剑,高举于顶,剑尖指向肖含的身躯,作势便要挥下。
“不要!”却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女音响起,竟是……黎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