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阳住了七八天,皇帝还是心塞地带着谷萱踏上了回京的路。
为此,谷离大人可是叹气了好多天,看着皇帝的眼神也变了许多。
好像就是在说,即使你是皇帝,天子,陛下,也不能这么为非作歹吧。
但明面上还是客气地很,说什么是小女命里好运,陛下能看进小女真是祖上积德之类的话。
其实皇帝陛下也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被算计就算了,被算计成功也算了,关键不管怎么算好像都是自己的错…
对华雒来说,他已经不是纯一的了,至少在身体上是。
对谷萱来说,他确实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对谷离来说,他也拐走了谷离大人唯一的千金。
明明是九五之尊,活的却跟宫墙边上每天被娘打的混小子一样,每天在外面正事不干,就会闯祸…
皇帝扭头看了一眼,不屑地冷笑,然后重重地挥鞭。
拉车的老马回头看了他一眼,完全不知道这人的尊贵身份,从巨大的鼻孔里喘出一口白气,然后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什么嘛?皇帝刚才好像从它眼睛里看出了,鄙夷?
哼,要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京面对这种局面,才不会买下这只行将就木的老马。
车内又传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惹得皇帝脸更沉了。
话说车内那两人就跟亲姐妹一样,有什么好看好说的?
从洛阳离开一两天了,皇帝一跟华雒说话,谷萱一定安静温柔地坐在旁边,华雒一看见可不就心疼了,就坐过去,把他晾到一边。
要不是因为知道是华雒下的药,皇帝差点以为她是在生气。
抬手摘下腰间的竹笛,放在唇边短促地吹了一声,车内的欢笑声停了一瞬,华雒问:“外面怎么了?”
却见门帘掀了起来,皇帝笑嘻嘻地走进来,华雒探着头往外看去,皇帝把她拽了回来,自己坐在二人中间,“江弋在外面。”
江弋就是喜欢懒洋洋瘫在屋顶晒太阳的总卫大人,也是前羽林卫首领江戈的弟弟。
江弋在车辕上打了个哈欠,又是慢悠悠地赶车,挥鞭的速度竟然比老马还要慢许多。
华雒闻言不再坚持,弯着腰起身,狭小的空间里,皇帝能清楚地闻到一股清新的味道。
“妹妹不要动了,小心马车侧翻。”
华雒不解,“好好的怎么会侧翻?”话毕时已经坐在了谷萱旁边,牵起谷萱的手正准备说什么。
谷萱看着皇帝脸色不太好,出言问道:“陛下身体不舒服?”
“关你…”
话已经到了嘴边,突然接收到冷如冰霜的眼神,硬生生咽了回去。
心里暗暗懊悔,怎么和一个小女子怄气呢?
“陛下没什么事情还是去外面坐着吧,车厢狭小,容不下大佛。”
就这样,尊贵的靖月皇陛下又被逐出车厢,在绵延的山川间和江弋坐在一起。
偏头看了木头一样闭目养神的江弋,心里竟然更加失落。
“总卫大人月俸多少?”
“五百石,不过明年就一百石了。”
皇帝微讶,“为何?”
江弋睁开眼睛,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陛下缩减了俸禄,难道是忘了?”
没想到英明神武的靖月皇也有脑子不好使的时候,悲哀啊…
“那以前也攒了不少吧?”
“还好,略有薄本。”
“那好,去给朕买匹快马吧。”
江弋又深深看他一眼,没说话。
皇帝正想好好讨论一番,突然从远处飞来一只灰鸽,灰头土脸的仿佛刚打完一架。
江弋伸手抓住,解下腿上的纸条就放飞了,毫不关心地递给身边的皇帝。
看完以后脸色变了,眉毛皱了起来,江弋猜也不用猜,“是安宁王府?”
“赵雱是嫌自己活得久了?”
话中一阵戾气。
江弋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那又怎样?陛下又不会拿他怎么样。”
皇帝被噎住了,深深看他一眼,“你知道的倒挺多。”
江弋和江戈,虽然是两兄弟,性情可真是天差地别。
江戈是前羽林卫将领,管的是羽林卫明部,为人忠诚实在,甚至有点儿一根筋,但会让人觉得踏实。
江弋是羽林卫总卫,掌管羽林卫暗部,为人懒散,却看的透彻,淡泊的心性自从江戈出事之后愈发明显,甚至对着天子也会有些不讲究。
皇帝仔细看着江弋的脸,突然感觉还是那个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江戈。
“陛下又是想到我哥了?”
“呃…”
这是被抓包吗?
江弋翻身下车,慢悠悠地走在旁边,老马本来就不快,此时倒是没离得多远。
“今年老母亲在家中,江弋想回去陪她。若是陛下还能想到我那在大火中丧命的哥哥,就放我回去吧。”
他越走越慢,说完话时已经离了百尺,皇帝已经听不太清楚,他转过身子,靠着门边闭目养神。
就这样在路上晃悠十几天,终于抵达龙京,一如出发时平静,又蕴含着巨大的波涛。
长兴侯府被查封,那些被压在最底下的信件也被翻出来,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欺男霸女的恶事,更是查出贪污腐化的案子,牵扯朝中多位大臣。
皇帝签下杀无赦的诏令,立马就在朝堂上昏厥过去,坊间一时流传陛下是被长兴侯府气病的,皆是心痛皇亲朝堂成这样局面,一时间坊间都传天孝而臣不忠的,唯有皇帝自己知道实情。
此时众人口中孝顺的天子就躺在奉祥宫里,吃着碗里的小花莲藕,眼里的嫉妒都快溢出来了。
这奉祥宫明明是分给谷萱的,华雒非要来这里当宫女,应当是知道自己在慈陵宫待不住,非要调出来,若是搬来这里,既能躲避闲言碎语,又能让皇帝常常来看看谷萱。
看是看了,不过是看见华雒给谷萱添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怎么好的姐妹。
吃吃吃,吃死算了。
心里这么想着,不知道自己已经说出来了,华雒瞪他一眼,趁着殿中没有旁人就把皇帝的粥抢了过来。
“不想吃别吃了,都留给萱姐姐。”
皇帝呆滞,“我说出口了?”
谷萱掩唇一笑,“陛下有些管不住自己的想法。”
“我不说了,你把粥给我拿过来。”
“不行了,今天不够吃的。”
“这不是还有一锅呢吗。”皇帝指着不远处的满满一锅子。
“你确定要吃?”
华雒怀疑的眼神让皇帝坚定了想法,“有什么不敢?”
“给,吃吧。”
“你让我吃我就吃…唔唔…”
从华雒手下抢下勺子,喘口气道:“放下放下,我自己吃。”
谷萱和华雒对视一笑。
皇帝就带着醋味吃了下去。
结果发现,不是心里的醋味,是真的醋味。
真是打死卖醋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