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竟然是羡啼,曾经长公主府的奴隶,因为刺杀畴言而被流放到宁古塔。
“哎呦喂,怎么这么生气啊?又是谁惹你不开心了?”羡啼就像没有骨头一样扭动着,食指叩着着他的锁骨和喉结。
就如同当年一样,不过这次补石没有闪开。
补石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十指交错,好一会儿才放开,哑声问她:“你怎么来了?”
羡啼捂着嘴轻笑,“听说将军心情不好,我当然要来开解一下。”
“别闹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儿。”补石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里是明显的抗拒。
他心情确实不好,不好到极点。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弓子,他曾经的兄弟,也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如果不是他夜闯长公主府,也许畴言根本就不会接受那么荒唐的计划,也不会放弃身份跟着他来到宁古塔,更不会遭遇那么恐怖的事情。
补石脑海里又一次闪过最后见到畴言的时候,白骨森森,衣衫褴褛,被狼咬得支离破碎。
他抱着畴言,喉咙发酸,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
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亮…
“你不是很喜欢我跟你聊天吗?”
声音就像电流一样让人感到酥麻,听到人耳朵里就像是开了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补石眼中冷光更盛。
早在长公主府的时候就知道羡啼身上不堪,和她在一起简直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但补石不在乎,这条命…死了才好。
但他还不能死,至少在没有攻到皇位上的时候,他还要好好活着。
不仅要活着,还要把这世界搅得天翻地覆,永无宁日…
凭什么他这一辈子苦尽甘来却偏偏在最高点跌落,明明都已经最接近光明却要永堕黑暗,凭什么他最想要守护最想让她好好活着的人却那么凄惨地死去?凭什么那些害她的人却还好好地活着得到了所有?凭什么…
一个个问题让补石眼睛变得赤红,抓着她手腕的力度不自觉得大了起来。
羡啼看着近乎癫狂的补石,她好像从补石眼睛里看出另一个人。
那个曾经把她从火坑里拉出来的长公主,也曾因为眼前这个人疏远她的长公主,在那个黎明为了身为凶手的她求情的长公主,也是被她害死的长公主…
就算已经和补石在一起很久,有时候羡啼还是看不懂补石,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眼里的阴狠让她心悸,却又忍不住靠了上去。
补石要比她想象的还要狠辣,他想要的东西,是这世界给不了他的,所以他才会一直在黑暗之中,这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解救他了…
可是就算补石下了十八层地狱,她还是愿意跟着他,因为亲手推他进去的人,就是自己啊…
谁让这世间本就不公,谁让这世间颇多光亮,才能把最不堪的东西都显露出来…
“你弄疼我了。”羡啼挣扎着手腕,眉毛也不自觉的蹙着,补石放开手,眼睛里还是狠厉,羡啼退后一步,揉着手腕不敢看他。
他现在,可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次日天大亮,补石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空洞的眼睛里尽是灰暗的颜色。
他又梦见以前了…一定是因为昨天遇见弓子的原因。
“醒了?”羡啼笑着,补石淡淡地应了一声,什么也没说,穿好衣服往外走去。
羡啼没有问他去哪里,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陌生。
她不知道,补石去了行刑场,昨天的血腥味还没散去,就如同千百斤铁在一夜生锈的味道,让人反胃。
远处的恶犬在吠叫,笼边是白骨,鲜艳的血色玫瑰在破旧的土墙边绽放,本该是凄惨的生命,却是这世间唯一的亮色。
补石走到笼前,伸手摸了摸摆尾讨好的恶狗,“都吃净了?”
这话当然不是对狗说的,旁边的小将扶着长剑,上前一步拱手回答:“是,这狗饿了几天了,刚扔进去就吃完了。”
“是啊,我看出来了,破坏我军者,本该如此…”
“呃…”话音未落,那恶狗已经低吼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小将惊呼:“将军!”
补石抽出蓝宝石镶嵌的匕首,血液喷涌而出,补石拿着匕首在它干净的皮毛上擦了擦,又收回了刀鞘,别在了腰间。
“狗这种东西,永远不可能比人高贵,可是它自己不争气,就别怪别人欺负它。”
说着对视上了小将惊愕的眼睛,郑重地对他说:“奴隶成军本就凶险,若不狠心我们永无出头之日,别怪我狠,我都是为了你们。”
“将军!”小将跪地,声音激动,“我尧良清愿意永追随将军一辈子,将军一定会推翻这不公的世界,带着我们走向胜利。”
他本也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十几年前家里出门做生意,因为被强盗劫盗一穷二白,后来六岁的他被卖去大户里当奴隶,兄弟姐妹四人,如今就剩他一个了,而谁也不知道,其实他的左耳是听不见的…
这都是万恶的奴隶制度造成的,他恨极恨极…
“明白就好。”补石拍了拍他的肩膀,整整衣衫就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让人把那堆骨头收拾下扔进了万丈深渊,哪怕后人找来,也就当成死兽罢了。
寂寂无名,消失在天地中…
如今距离龙京不远了,在随便一个高一点儿的山头都可以看见城门,门里璀璨华丽,那是他待了十几年的地方,但是…
没用了,一切都没有了…
补石停在这里按兵不动,还是为了等待时机,龙京的守卫可不是别处可比的,奴隶本就是弱势,就他们这种水平攻进城也是寻死,不如等待那股东风…
东风与便,长风劲吹。
东风如至,野火燎原。
而现在,他想去看看故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