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赫连间为了超过赫连邕，没日没夜地练功，除了必要的门中大事基本上不出门，江小蝶偶尔听到他，也是因为门中的闲言碎语得知的。

“他喜欢我啊！”赫连邕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小蝶，欣赏她脸上的表情一寸寸龟裂的样子。

“赫连邕！”江小蝶咬着牙准备出手，赫连邕却只是笑了笑抓住她的手腕，江小蝶已然动弹不得，男童惊讶出声，拽着江小蝶的衣襟担忧地看着她。。

“大哥死了这么多年你还要污蔑他的名声，用心何其歹毒…”

“小蝶，你觉得我现在需要污蔑他吗？”

“非儿？”赫连邕不确定地喊他一声，见他看过来才温柔地告诉他，“去外边玩，阿爹和阿娘说些事情。”

等男童三步一回头地出去以后江小蝶才嗤笑：“你对他倒挺好…”

“他也是你儿子，为何你不喜他？”

“他就是个贱种，我不杀了他就不错了…呃…”江小蝶突然小腿一疼跪在了地上。

赫连邕无悲无喜地拍拍手，低头来看她五官扭曲的样子，云淡风轻地说：“这是给你的惩罚，他再不好，也是我的儿子，容不得你骂他。”

江小蝶额头上的汗珠如豆大，心里想着小腿骨可能已经折了，抬头对视着他的眼睛，狰狞地看着他，“心疼吗？你的儿子，身上有一千九百九十九道伤痕，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江小蝶撕开衣领，“这是你在我身上划的伤痕数，我原原本本地还在他身上，我留着他就是为了还债…啊！”

她扶着右胳膊，血不断地往下流，“你…”

“你的右胳膊废了，师父教你们的功夫，大多是用右手，你打他的时候，想必也是用右手。”

“呵，可我是他的母亲，你知道我每次打他的时候他都说什么吗？他问他爹呢？哼，他爹？他爹在美人乡里，暖香帐里，才不知道他的存在…啊…”

赫连邕抬手打了她一巴掌，揉了揉手腕，“说话难听，掌嘴。”

“你…你…”江小蝶用完好的左手指着他，然后丧气一摔：“哼，你以为我今天想着会活着离开吗？还是那句话，我是他的母亲，十月怀胎，他跟着我三年，我死了，你以为他就能好好跟着你吗？哼…想得…想得美…”

她的声音有些异样，赫连邕心下骇然，捏着她的下巴准备让她把毒药吐出来，可惜已经晚了，江小蝶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身体却渐渐变得冰凉。

偌大的大殿里就只有赫连邕一个人略显凌乱的气息，他低头看了一眼，用手帮她合起眼，接着他把江小蝶横抱起来，她的小腿和右胳膊因为脱节而晃荡得有些怪异，站起来向外走去。

江非胆怯地躲在柱子边，在他看来，打他的母亲让他恐惧，陌生的父亲也让他亲近不起来，尤其现在抱着母亲的父亲，让他感觉格外害怕。

“阿爹…”就在赫连邕离他不远的时候，江非弱弱喊了一声，赫连邕朝他笑笑，把江小蝶轻轻放在了地上。

“阿娘怎么了？”

赫连邕揉揉他的头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你叫非儿？你姓什么？”

那男童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江小蝶，小手出了汗，攥了攥衣角，“我叫江非。”

“以后你叫赫连非，是赫连门的少门主。”

看赫连非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赫连邕又笑了笑，推他去江小蝶面前：“再看一眼你娘。”

赫连非走到江小蝶面前，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抬起自己的衣袖帮江小蝶把嘴角的血迹擦去，跪在地上给她叩了三个响头。

“非儿，过来。”

赫连邕朝他招了招手，赫连非踌躇着上前，刚到他身边就被他搂在怀里。

“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赫连非抬着小手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感觉到他怀里的温暖才轻轻地放在他背上。

“阿娘也很苦。”

“你不恨她吗？”赫连邕刚才就看见了，他脖子上密密的伤痕。

很疼吧，才三岁…

当年他经历变故也才五岁，那之前也是父母和睦，身份高贵的，而这么多年他也是衣食无忧，哪里像非儿这样跟着不爱他的亲娘飘零…

“不恨，阿娘虽然打我骂我，但也把买来的一点儿的肉给我吃，把唯一的被子给我盖，自己却冻着…”

赫连邕又问：“那…你恨阿爹吗？”

“…不恨。”

“真的？”

也许是赫连邕的态度让他放松下来，赫连非推开他，别开脸，“只是阿娘打我的时候我总是会想，如果阿爹在会不会拦着阿娘，后来我一直想，阿爹却一直不来，我就慢慢不想了。”

“疼吗？”赫连邕摸了摸赫连非脖颈上一处还红肿着的伤口，惹得他一声吸气。

“很疼吧…对不起…阿爹来晚了…”

“阿爹…”赫连非愣愣的看着他，不一会儿就红了眼睛，扑在他怀里大哭，“阿爹…”

这句对不起，他等了好久，每次梦里疼醒，都会心塞塞的，每次看别的孩子在父母怀里撒娇，他却只能红着眼睛转过脸，用体温暖暖冷馒头…

“你阿娘是生病离开的，她临走让非儿好好跟着阿爹，非儿要好好听话知道吗？不然阿娘会不高兴的。”

“嗯。”赫连非抬起小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赫连邕很快就把江小蝶的尸身收葬了，接着和自己从天而降的儿子吃了第一顿饭，看着他怯生生的样子觉得好笑，往他碗里夹了好多菜，直到他放了筷子说自己吃饱了，碗里多得鼓起一个小山。

后来赫连邕把拽着他衣角的赫连非哄睡了才抽身离开，躺在自己的床上睡不着觉。

他想起了以前的时候，赫连间还在世，他是个温和的人，面容俊朗，脾气又好又大方健谈，不过就是太好强，总是自己鼓着劲练功。

赫连邕做事果断，为人又冰冰冷冷的，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被不被别人喜欢都不在意，一心想着复仇，赫连间找到他的时候，他还以为赫连间是来宣战的，剑都已经出鞘了。

只不过当赫连间躺在他的床上捂着眼睛的时候，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赫连间跟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努力吗？因为我想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

只记得那时候赫连邕挥剑划破了赫连间的衣袍，冷眼看他，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