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落日时分,我迎着红霞满天,掀开车帘一屁股坐上金銮轿,听着銮铃摇出清脆与马蹄声哒哒远去。
车开始微晃,心开始虚妄。
手中抱着翡翠镶金的锦匣,心里有些打鼓……
我这个会发光的东西其实也不是我的,前主人留下的东西我也自然就接手过来了。
好几十年前的东西,虽说是会发光,想必宇文护也司空见惯了吧?
不过重在心意。
礼轻情意重不是么。
……我也是急病乱投医,谁让事情赶到这了,天降寿礼哪有不送之理?
我于是拿着东西,欢欢喜喜的进了宫,一路到了重信殿。
重信殿地处偏远,却与身在宫门外的‘太宰府’很近。
我一看这距离,也就释然了。
我就知道,宇文护是那么好欺负的?
连我都没那胆子和充分的理由和宇文护抢,这皇上竟然敢?
果然还是各退一步的。
重信殿外,光耀如昼,因出东门就是太宰府,所以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这里庄严气派,太宰府又十分热闹。
入内,灯火通明照彻大殿,丝竹声声帷幔飘飘。
……
我默默无声的一脚踏进殿门,刚要融入眼前喧嚣繁华中,却见群臣有条不紊的座次与坐姿,还有各自席角放的鞋子……
我这才想起来,忘脱鞋了。
嗯,国宴就是麻烦拘谨,要是在我自己家动不动就脱鞋也就算了,可这当着皇上、太宰和群臣的面儿……我还真有点儿放不开。
但是这礼仪不可废啊。
我趁着没人注意我,赶紧脱靴交给身后随行的季安,然后自己蹑足上殿。
这个时候,每个来宾都带随从的用意就显露出来了。
那就是给自己随身打杂伺候的!
自己拎鞋上殿走一圈,多丢人啊?
让随从捧着,这才有派头呢。
恍一抬眼,看眼前酒香迷醉,眼花缭乱。
一入殿内,还有沉缓的余音绕梁,似乎帝王刚刚站起身来说了些什么,
群臣附和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我这一眼、却见一身玄金龙袍衣袂飞卷,华服包裹着男子收窄柔韧的腰身,一个翻转侧身的动作,就已如孔雀开屏,
有着纤细腰肢与手臂的宫女不知从哪里出来、就在我眼前穿梭来往、手持酒具给在座的诸位斟满。
混乱又华靡,看不清那人在哪里。
妙龄少女们身着一件件杂裾华丽的周国胡汉融合风情的宫装,鬓角流苏垂落,衣带纤髾飘扬,美艳又贵气。
当宫女们的身影从我眼前迤逦而过、如扇叶打开时,露出的就是正中间的一道玄底描金的长桌,座上那人一身黑底滚云金边的龙袍,黄衫黑氅。此时两条大袖正随着臂膀展开、而满身灿金色大绣尽显,浮光葳蕤。
龙袍贴身,冠冕金黄,冕旈上十二道五彩玉珠垂至眉峰,一双黑若点漆的凤眸中,荧光闪烁。
正好看见了我。
也正好赶上齐国使臣们饮完了接风酒。
一双双被华光映出莹白色泽的手,将一只只白玉杯搁入我国礼官的案碟中。
动作整齐划一,大气磅礴,让人不禁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