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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历371年,四月二十七日,远东冀州,永安城……
西街正中一座新修建的巨大花楼门前,站着一名身高一米六出头的胖子,只见他头戴斗笠,拳头捏的死死的,露出的下半张脸微微抖动,嘴角不时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仿佛即将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表情十分的凝重……
“我,谢平安,生与乱世,长与草莽,祖籍幽州浔山,我们浔山出来的男儿,各个浑身是胆,无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都会义无反顾踏出脚步闯上一闯!
在这乱世之中,我们自然要为自己寻一安身立命之所,所以我和我家兄弟便投奔在了前军都督麾下,成为一名边军精锐!
去年冀州那场大战,场面是何其壮丽,身为男儿能经历此等大战是何等的荣幸,实乃不妄在这世间走上一遭,我和少云因为战功卓著(你卓著个屁),分别被军督大人委以重任!
少云被军督大人器重,任命为督军卫都统高职,兼任新建羽林卫副指挥使,年仅十八岁就能有此成就,真是天下英雄出浔山啊!
而我,谢平安!因为在去年单刀赴会出使胡奴,与胡奴酋长谈笑自若,大涨我军志气(至于真相,看过前篇的都懂)更是被军督府重用,升任为后勤司管制通判一职(果然重用,没什么问题),负则前线辎重兵械押运事宜,
今年三月,我休假衣锦还乡,回到浔山获得了街坊乡亲夹道欢迎,所过之处皆是喝彩连连,平日看不起我兄弟二人的那些乡邻,都露出一副羡慕后悔的神情,可惜少云当时忙于操练新军事宜脱不开身,只好让我代他跟乡亲致谢!
现在,就连那些个以前正眼都不愿瞧一下我的村长女儿,都对我暗送秋波,恨不得让他丈夫休了自己嫁给我,哼,世道就是如此,今日的谢平安又岂是你们这些庸脂俗粉能高攀的起?
回乡七日,乡民们热情的招待我消瘦不住,每日不断有人请我去他们家中吃饭,从早上开始直到子夜时分,我的嘴都未停下过,真是太热情了,让我充分感受到了命运对我的眷恋!
当然,我也懂他们为什么这么热情高兴!毕竟浔山出了个谢平安,这是何等的光耀门楣大事,当地乡绅还特意带着乡民一道前去祠堂告慰浔山的列祖列宗,还要将我的名字刻在石碑之上让后人膜拜!
而我,婉言谢绝了乡民们这份心意,因为,我知道,区区乡野祠堂已经容不下我谢平安的身影,在冀州边军营中,我感悟到了人生真谛,男儿就应该顶天立地,以天为被,盖地为床,要干就要干一番更大的事业出来!
本来我应该在家中再徘徊数日,但五月临近,冀州陈指挥使的大军马上又要开拔塞外与胡奴决战,我又岂能错过这种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所以我提前回到了冀州,回到了军营之中……
眼看出征塞外的时日越来越逼近,各营众将士各个摩拳擦掌,恨不能立下赫赫军功,身为浔山男儿的我又岂能甘落人后?
所以,今天,我谢平安就要做一件从未做过的大事,来证明自己男儿本色,那就是……”
谢平安的心理描述完毕后,取下斗笠抬起那张圆脸,望着眼前的花楼,冷哼一声。
“逛青楼!”
但见新修的花楼牌匾之上书写着四个大字:颐轩雅苑。
这座青楼与四月中旬刚修建完毕,而且还是军督府出巨资新建的,占地二百六十多亩,由刘策心腹秦墨亲自派人监督里外的工程,这质量自是不必多说了……
刘策对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有着强烈的精神洁癖,倒不是说无法接受一个非处的女子,毕竟他是穿越而来,这种封建陋习观念根本束缚不了他,只是对青楼这种烟花场所心里很是抵触,尤其想到那毫无瓜葛的男女之间因为金钱交易而发生的肉体关系时,更是欲要作呕。
不过,刘策也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因为自己厌恶青楼而下令停止治下烟柳业运营,毕竟这么做对治下其他人而言实在太不公平了,也太过霸道,不利与城市管理和发展,而且从长远来看,这一行无论这一世还是前世高度文明的世界,都是无法真正禁绝的,毕竟食色性是人与生俱来的本性。
所以他对这治下军民逛青楼寻乐子这种事是既不提倡,也不反对,久而久之,反而在思索怎么从中牟取利益,与是刘策绞尽脑汁从脑海里搜刮着过去所知道的一些古时关于青楼的描述,终于让他搜刮出“勾栏瓦舍”这个词来……
将这青楼整改想法和秦墨说过以后,儒学出生的秦墨竟然表示赞同,认为可以一试,这才有了谢平安在“颐轩雅苑”之前自我感慨的一幕。
一进青楼大院,谢平安眼前是豁然开朗,距离正中高达五层的红楼还有百步距离,宽敞明亮的地面用青石板混合土水泥铺砌而成,每一块都是条纹分明异常的整齐,每隔几块青石板都有一道长长的排水渠直通城外护城河,上面同样是色泽鲜丽的青石板覆盖,只是石板平面都刻有数道均匀的条横,方便雨水流淌,也方便清理,正中间道路用各色鹅卵石铺就,远远望去一直延伸到了红楼大门之外……
“壮哉,不想军督大人治下连区区一座青楼都修建的如此有魅力,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谢平安心中是感慨万千,虽然他今天之前从未逛过青楼,但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么?仅从眼前目睹一切,谢平安就知道这是高雅场所,不是外面那些个烟柳之地能比拟的……
就在谢平安怀着一堆丰富的心理描述向红楼走去之时,忽然看到边上有几个孩童嬉笑着从自己眼前跑过,一时让他愣神……
“为何孩子都能到这种地方?”
不过,稍微想了想他仿佛明白了其中道理,恍然大悟。
“不愧是军督大人,治下果然是别具一格,他曾言教育要从孩童抓起,这些孩童自小就开始耳熏目然,长大自然也就不会对这些儿女之事太过挂心了,嗯,不错,真的是不错!唉,可惜我谢平安三十好几了,才第一次来青楼……”
看着那些孩子手握风车笑着跑出青楼的身影,谢平安心中是百味杂陈……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就在谢平安心中感慨万分的时候,一名长相英俊,身姿挺拔的年轻将领惊奇的唤了他一声。
谢平安闻声望去,刚要开口,却瞥见边上一名身着粉衫的女子后,神情顿时有些凝固……
“这位身长八尺,英俊不失儒雅的白面将领,便是和我自小相依为命的异姓弟弟,督军卫都统、羽林卫副指挥使,卓少云!而他身边这个缠着他姿态妖娆的女子,哼,名唤云鹭,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去年,我和少云奉命潜入雎阳城中配合陈指挥使大军理应外和一举收复了雎阳,少云也因为那一战手刃酋奴宇文博而名声大震,
在他名利双收的同时,身边也不可避免的多了些不知廉耻的货色,比如这个叫云鹭的女子,二十出头,男人死了,自己又被胡奴充做军奴百般凌辱,
说实话,我谢平安挺同情她的遭遇,就如军督大人所言一般,发生这一切悲剧不是她们的错,但是,她为什么总是缠着我家少云不放?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配的上我家少云么?
我家这兄弟也是心软,时不时接济她们母子三人,军督大人赏下的军功赏赐都是拿血汗拼来的,虽然丰厚也不能随意糟蹋,你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
总之,这云露想要当我兄弟的媳妇儿,我谢平安第一个反对,明明人家甄姑娘冰清玉洁,才应该和少云门当户对嘛!”
电光火石间,心理描述完毕,谢平安笑着对卓少云说道:“少云,我今日军中无事,特来此逛逛,咦,你们怎么也在这里?青楼不是女子该避讳的场所么?”
卓少云说道:“大哥,我陪云姐来这里随便看看,对了,这里还未开张,要等秦墨秦先生亲自检查过后才行,估计要七月以后了……”
“这样啊……”谢平安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望了眼云露,又对卓少云说道,“少云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成个家了……”
卓少云身后的云鹭闻言,立马上前一步挽住卓少云的臂膀,表现出一副依偎的姿态。
这一幕让谢平安很是不喜,显然是云鹭在和自己示威,但自己又不便发作以免跟自家兄弟伤了和气,只能心底暗骂一声不要脸。
卓少云也是尴尬异常,对云鹭是甩开也不是,不甩开也不是,最后索性杵在那里任由她算了。
“大哥,我现在没想这么多,出征塞外在即,明日我就要随军前往朔阳陈指挥使地方报道了……”卓少云略显难堪地说道。
谢平安点点头说道:“嗯,理该如此,亏大哥平日里省吃俭用供你读书,男儿大丈夫理当事业为重,既然今日这里未开张,那你也早些回去准备准备吧,大哥也回营准备出征事宜,包你们塞外不会饿着肚子跟胡奴决战呢……”
说完又瞥了眼云露,向青楼门外走去。
一出大门,谢平安刚要发泄心中对云鹭不满,突然一名身着淡蓝色丝绸罗纱轻衫,如同芙蓉仙子般的少女蹦蹦跳跳的向自己走来,不由止住了破口而出的粗话。
“这名女子名唤甄洛,再三个月就满十六岁了,瞧她生的模样当真俊俏靓丽,如同沉鱼落雁一般水灵,军中很多人见到她都十分的心动,找人说媒的就快排到街角之外了,但只有我知道,这甄姑娘只心悦我家兄弟一人,
去年冀州之战,是我家兄弟将甄姑娘从胡奴手中救下,为了救她们这些女孩,我家兄弟是单骑血战胡奴,杀的他们是望风而逃,
由此,甄姑娘心中也就烙下了我家兄弟的影子,嘿嘿,这才是跟我家少云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战场上催生的爱情,才是最可靠,最为真实的……”
甄洛一见到谢平安,连忙上前欠身行了一礼:“谢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啊?对了,少云大哥在里面么?我想进去找他……”
“为什么无论女子还是孩童都不避讳青楼呢?真是奇怪,还有大街之上女子怎么都能随意抛头露面,不是该在闺阁之内待着学学女红么……”
谢平安肺腑一句后,连忙遮住大门对甄洛说道:“甄姑娘,我家兄弟有事回营处理公务了,你晚上再去他家中找他吧……”他可不想让甄洛撞见云露缠着卓少云那一幕,以免姑娘家伤心。
甄洛闻言“哦”了一声,随后对谢平安笑着说道:“既然这样,那我晚上再去找他吧,我先回学堂温习功课了,谢大哥再见……”
话毕,甄洛又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多好的姑娘,少云你要好好把握啊……”
谢平安望着甄洛离去的身影,笑着摇摇头,然后戴上斗笠,向来时的路上走去。
在他刚走过一座茶棚之时,里面有两名休息的将士喝着茶水,小声说道:“听说了么,那位将军这次也要出塞呐……”
另一名士兵奇道:“真的假的?那位将军可真是个狠人,出塞的话就不怕被麾下将士找机会做掉么?大家对他恨的可是牙痒痒啊……”
那将士缩着头说道:“小点声,我都听说了,这次出塞若不能建下功勋,那位将军就会被法忌法参谋记过革去一切职务的……”
另一名士兵愤愤不平地说道:“早该革他的职了,我一个兄弟上回可是跟我说了,那位将军压根没把营内兄弟当人对待,把新军将士是往死里整,饿肚子操练什么也就算了,更可恶的是半夜睡的好好的,忽然给你在营帐之外放把火,要么敲锣打鼓,就是不让你睡得安稳,好几夜都是如此,这谁他妈顶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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