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清晨,羽林卫大营……
“咚~咚~咚~”
三声沉闷的鼓号响彻整个营地,瞬间,密密麻麻的行军帐篷之内,窜出一条条朝气蓬勃的年轻生命,初升的朝阳落在他们身上漆黑的铠甲之上,映射出一道道异样鬼森的光芒。
“呜~~”
集结的号角悠扬的响起,回荡在九霄云畔,宛若天籁一般。
羽林卫副指挥使卓少云早已在校场等候多时,望着临时搭建的检阅台下,入眼尽是一片羽翎随风摆动,令人十分的肃穆……
一刻钟后,一身戎装的霍青缓缓踏上检阅台,青冷的双眸扫视着台下的将士庆呼一口气,良久,才开口大声说道……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不想出征,怕死的,心有顾虑的,浑水摸鱼的,全部出列,本将军给你们一次机会留守军营,有没有!”
耳闻这阵带有戏谑侮辱性的话语,台下五千八百名羽林卫士兵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用冰冷的眼眸齐齐回复着霍青的问题。
足足一刻钟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都到这种时候了,他们纵使紧张害怕,也不愿放弃这个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立功机会……
“很好~”见没人出列,霍青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继续说道:“既然你们都不愿留守军营错过这次立功表现的机会,那本将军就成全你们,成全你们去迎接死亡,
这一次,是你们第一次随本将军出征,到底要去哪里,敌人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人,要走多远,本将军也不知道,也许几百里,也许几千里甚至上万里,本将军也无法确定,不过本将军有一种预感,这战之后,你们的家人会因为你们,全部过上富足的日子,
但是在此之前,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严格遵从本将军的命令,我让你们走就走,让你们睡就睡,就算是屎尿憋急了,没本将军的命令,连裤裆内都不能拉出来,都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
三军将士奋力发出一声咆哮,震的身上甲叶和头盔上的羽翎一阵晃动……
霍青点点头,接着说道:“不错,气势可嘉,那么,本将军在带你们出征之前,都请抬头看看那杆精卫大纛,给我仔细的看清楚!”
三军将士闻言,立刻照着霍青的话望向那面血色精卫烈焰图腾,只见巨大的旗面在风势助攻下,不断迎带起片片波纹,发出阵阵“噼啪”的轻响……
“都看清楚了么?”
不知过了多久,霍青大声对台下的将士问道。
“看清楚了……”
三军将士闻言,齐齐回头望向霍青,眼眸中流露着一丝不解的神情。
霍青指了指自己头盔顶端的羽翎,说道:“羽林卫,就是精卫烈鸟身上的一根翎绒,缺了它,精卫填海的梦想将难以实现,甚至无法翱翔,
精卫需要羽翼的保护才能展翅高飞,才能与无边无尽的大海展开殊死搏斗,现在就让我们这些羽翼汇聚一团,紧随精卫鸟劈山断海,将呼兰草原这片汪洋尽数提案平!你们,有没有这个信心!”
“喝~”
“喝~”
“喝~”
三军将士连同卓少云和督军卫以及一千亲卫营的将士齐齐发出竭声嘶吼,汹涌澎湃的声浪叠叠不绝,天地都为之动容……
“羽林卫,出征!”
当三军将士的气氛被霍青鼓动到顶点的时候,霍青一声暴喝,羽林卫的初征之旅,终于开始了。
“呜~~”
犀利且沉闷的角号再次吹响,七千大军在各自上司号令之下,向大营之外鱼贯而出,牵过早已备在营外的战马,纵身一跃,扶住马鞍,一踩马镫……
“吁……”
随着众将胯下的战马一阵嘶鸣过后,边军新生的势力带着对未来无限憧憬,向草原之上那未知的领域,疾驰而去……
就在羽林卫全军出征后不久,后勤司长官丁仕义急冲冲地来到了陈庆大营……
“启禀陈总使,羽林卫全军将士七千一百二十四人,已尽数向西北曹原开赴而去……”
闻听丁仕义的禀报,正在案前查看草原地形图的陈庆缓缓抬起头说道:“霍指挥使年轻气盛,又立功心切,如此早出征也在情理之中……”
“不,属下想说的不是这些……”丁仕义忙道,“而是此次羽林卫出征,原本给七千将士准备的十日干粮,霍指挥使只要了三日份额,多余的全给退回来了……”
“你说什么!”陈庆闻言大吃一惊,忽地从椅子上起身指着丁仕义,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他只带三日口粮?简直胡闹,你为何不早些向我禀报?”
丁仕义为难地说道:“回禀陈指挥使,属下也是在他们出征之前才收到退回的口粮,我也是刚才得知这件事……”
“速去把霍青追回来,简直太儿戏了!”陈庆焦急万分,“他把塞外当成什么了?茫茫草原分不清东南西北,几百里地空无一人是常有的事,没有足够的口粮他该如何应付如此艰难的环境?不行,必须要速去将他追回来,来人!”
帐外亲兵闻听号令,立马进入拱手待命:“陈总使,请问有何吩咐……”
陈庆手一扬,刚要下令,不想话到嘴边应生生停了下来,沉思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对亲兵说道:“算了,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待命吧……”
亲兵恭敬的拱手领命退出了帐外……
丁仕义不解地问道:“陈总使,你这是……”
陈庆罢罢手,示意他住口,然后说道:“算了,由他去吧,霍青麾下的士兵虽为新军,但却各个骑术精湛,不比庆字营差多少,追不上的,此事你且莫要声张,以免影响了军中士气,明白了么?”
丁仕义拱手说道:“陈总使放心,属下知道利害,此时目前就你我二人知晓……”
陈庆点点头:“那就好,你也下去吧,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事后,本将军会处理的……”
“属下告退……”丁仕义应声步出了帐外。
“霍青……哎……”
丁仕义离开后,陈庆坐回案前,单手抚头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
五月二十四日,狼琊山脉……
座落在狼琊山脉附近的琊山牧场,此处水草茂盛,入眼所见尽是数之不尽的牛羊在此栖息……
放牧的牧民拿着手中驱赶牛羊的鞭子,不停挥打在半空之中,扬起一阵扭曲的破空声响,久久回荡在空谷之内。
一名呼兰部族的中年牧民或许是累了,随便找了块干净的草坪坐了下来,望着牛羊食草的情景,是份外的惬意和舒心……
“呀~拉~索~这就是呼兰草原~”
不远处一名异族少女赶着羊群,望着蓝天白云,青草绿水的景象,忍不住高声歌唱起来,嘹亮悦耳的嗓音如同天籁一般直扑苍穹,令周围牧民们都沉浸在美好祥和的气氛之中,仿佛置身与天地之间……
“吁~”
一阵急促的马鸣嘶啸,打破了短暂的安宁祥和,一位身材粗放的牧民抬眼望去,远处几个呼兰少年匍匐在新捕获的野马马背之上,死死拉住马首上的马鬃,试图要驯服这些烈马。
草原上的野马未经驯服,性子是异常的暴躁,一次次将马背上的异族少年顶落马下,摔的是鼻青脸肿,而那些异族少年一次次的从地上爬起,随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朝自己的手掌心吐了口口水搓了搓,之后再次倔强的跃上马背与它搏斗起来,是要将它们全数驯服……
“呵呵……”
中年牧民见到这一幕,摇着头笑了笑,眼中流露着对那些异族少年欣赏的目光,心中不住赞许了一声,随后起身站了起来想去指点那些只有十二三岁大的孩子如何驯服那些烈性的野马。
他起身后朝四周扫视了一圈,之前被牛羊遮挡住的风景登时一览无余,只见数里之外,一片整齐林立的素色毡包错落有致的布置在空旷的原野之上,毡包上空炊烟袅袅,显然已经到了晚饭的时辰(申时晚饭,异界无论中原还是塞外,基本只有两顿,要和刘策治下区分开来)……
而在众多林立的毡包正中,一座高大结实的犀皮金帐矗立在苍穹之下,似乎在俯视着其余毡包,向世人宣示着自己是这片土地的主宰……
这里,就是呼兰人的王庭,也是陈庆苦苦寻找的目的地,距离陈庆所在大本营足足千里之遥……
王庭之内,数十万在这里栖息繁衍的异族族民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务,一名被奴役的周国女子身着破旧的胡服,在边上一名富态的呼兰女子的喝斥声下,万分顺从的挤压着油脂桶内的马奶。
另一处毡包之外,同样两名周国女子跪在一名六七岁大的呼兰稚童前,替他清理着刚排泄完毕的粪便,顺便帮那稚童收拾好身上穿戴的衣物,类似这样的情景在整个王庭之内到处都是,中原女子在这里的地位,其实与牲口无异……
岁月的风霜让这些曾经水灵动人的妙龄女子不再美丽,脸上挂的只有深深的自卑和麻木,任凭呼兰人打骂也不会有一句怨言,不少人甚至已经忘记自己是中原人的事实,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呼兰人就是自己的主人,自己就是一名下贱卑微的奴隶,甚至为他们族中诞下新的生命而感到莫名自豪,虽然这些荣耀没有半分属于她们……
而生活在这里的呼兰人依旧享受着身为高贵族群的惬意生活,对琅琊山外那场血腥的霸主之战没有半点危机意识,富足的生活,让这些贵族失去了属于草原民族该有的警觉和血性,天真的认为自己所处的环境和以前没有半分差别,伟大的呼兰勇士和王罕一定能将那些胆敢侵犯圣地的卑贱绵羊斩尽杀绝,再现属于呼兰人的辉煌……
殊不知,这是属于呼兰人最后的宁静祥和,在不久将来,一场可怕的血雨风暴即将席卷而来,会将这一切无情的撕碎。
除了陈庆之外,一个和刘策相比几乎同样可怕残忍的铁血将领即将在他们心头烙上更深一层绝望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