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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洪望着一脸淡定的皇甫翟,闻听他适才所言以及那副不可一世的态度,顿时后悔前来和他会面,现在只觉的自己心中是一团怒火在熊熊燃烧,恨不得立刻上前将他碎尸万段……
强压下心中怒火,段洪开始做出沉思的状态,刘策到底有没有绕道偷袭高阳?青峰营是不是真如皇甫翟所言全军覆没?一连串问题不断困扰着段洪,令他不由头痛欲裂……
“别再思考了!”见段洪做沉思之状的皇甫翟再次出声嘲讽道,“你思考的样子真是令人忍不住想笑,退兵还是进攻,你到底想清楚了没有?”
“呵呵……”段洪忽然冷笑一声,随后缓缓抽出腰间宝剑对准皇甫翟说道,“不管刘策是不是绕道攻击高阳,朕只知道你现在是必死无疑了……”
“你从何处得来的这种自信?”皇甫翟露出一脸同情地目光,然后指着地上的戚刀继续说道,“你难道没看到地上所立寒锋么?我什么好端端要在这里立上一把剑?因为这把剑的下面已经挖好了陷阱,只要你策马前行两步就会落入壕沟之中,被掩藏在內的拒角捅穿的血肉模糊……”
“嗯?”
段洪闻言一怔,目光扫向那柄在风中不停抖动的戚刀,脸上的忧虑变得更加浓重了。
良久,段洪目光转向皇甫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对他说道:“你休要再想骗我,短短时间内你根本不可能布置好如此完美的陷阱,况且之前我已派兵冲杀过一阵,此处根本就没有你所说的什么陷阱,更何况就算有,你为何会告诉我呢?于情于理皆不符合常理……”
皇甫翟闻言,双眼微颌,然后说道:“真没想到,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识破我虚张声势的能力,看来你之前的思考也没有白费,那么你可以上来杀我了,马上就知道你脚下是不是真的有陷阱,
不过我提醒你,机会只有一次,失败的代价就是你的性命将毫无意义的折损在这里,还在等什么,我只有两个人你有三个人,何况我手无缚鸡之力,只要你将我身边的护卫杀死,我的命也就被你拿走了……”
说完,皇甫翟缓缓闭上了双眼,仿佛在等待着段洪剑锋引颈……
然而,段洪听他这么说,又开始犹豫不决起来,脚下到底有没有陷阱,自己会不会如皇甫翟所言会死在这里,他真的不确定,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哼,杀了你也无济于事,朕不会被你妖言蛊惑,回去等待着我大军的怒火吧!”
段洪最终不敢去尝试,拨转马身和身边两名护卫回转了自己阵中。
“为什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望着段洪远去的身影,皇甫翟摇了摇头叹口气,“明明已经看透我所言虚实却依旧选择了放弃,看来他的脑袋除了会转动之外,毫无半点用途……”
嘀咕完一句,皇甫翟便和身边的护卫一起向自己阵中策马走去。
“足够了,最多再一个时辰,援军就会出现在战场上,这里,就是八万流贼的乱葬岗,也是伪昌王朝覆灭的转折!”
“轰隆隆~”
一阵闷雷想起,皇甫翟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随即眼中射出一道锐利的目光。
“天,你又想阻止我对么?抱歉,又要让你失望了……”
“呜呜呜~”
“咚咚咚~”
皇甫翟回到军中不久,段洪大军阵中就响起一片鼓号齐鸣的轰响,下一刻……
“杀啊~~”
一阵凄厉的嘶杀声响起,但见数百步之外,一连串的黑点如同蝗虫一样,密密麻麻的向三千列阵以待的精卫营辎重军扑来。
“呃~”
望着潮水一样扑来的流贼,闻听那震天般的嘶吼喊杀声,三千辎重营的将士不由齐齐吞咽着口水,露出一丝紧张的神情。
虽然他们都经理过早上初战,但面对近三十倍的敌军冲阵,心中难免有些恐惧和茫然……
“你们在害怕?”
见到辅兵露出不安的情绪,皇甫翟翻身下马来到一座拒角前的刀盾手跟前,淡淡地说道:“事实上无论是谁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感到恐惧,都会感到无助,你们有这样的神情完全都在意料之中,
不过,克服恐惧的办法有很多种,但有最简单的一种,相信你们的军督大人也已经告诉过你们了,不管敌人有多少,只要将你手中的兵刃送入眼前敌人的躯体后,恐惧便会迅速转化成为勇气,甚至,你们会慢慢喜欢这种感觉,尝试一下吧……”
说着皇甫翟伸手拍了拍一名年轻将士的肩膀,瞳孔射出一抹鼓励的视线,而后开始下令道……
“让弓弩准备,先将敌人的嘶吼变成哀鸣,这样你们的压力就能减少许多,放松,敌人,很弱,弱到你们难以置信的地步,你们,会比正兵营做的更好!”
“弓弩手~”
“喝~”
闻听军令指挥官立马大吼一声,下一刻,三百劲弩手和七百弓箭手从队伍中来到最前列刀盾手身后。
劲弩手将手中的弩箭死死对准了前方敌人的阵线,而弓箭手则搭箭做出抛射的动作,静静等待着攒射的铜哨声响起。
“兄弟们,杀官兵啊~”
“嗷嗷嗷~”
冲在最前方的流贼将领一声暴喝,立刻带动四周流贼一片凄厉的喊叫。
他们身后紧跟的弓箭手纷纷在跑动中开始开弦做出抛射姿势,等待着进入官兵射程后开始攒射射击。
段洪站在军阵后方一座箭台之上眺望一阵后,对身边站着被紧缚双手的卫怏笑着说道:“卫军长,你觉得朕会赢得这场战争么?对面只有区区三千人,我方足足八万人……”
卫怏一言不发,事实上他也觉得这场战斗完全就是一边倒的局势,三千对阵八万,哪怕再精锐的部队也不可能抵挡的住啊……
“放箭~”
距离二百步,流贼将领就迫不及待的命令跑动中多少弓箭手开始向敌阵抛射箭矢。
“飕飕飕~~”
流贼阵中很快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崩弦的声响,数以千计的羽箭腾空而起,宛若流星赶月般从半空中向官兵阵前落去……
“笃笃笃~”
“叮叮叮~”
“咔嚓嚓~”
两百步距离,大部分箭矢都落在了半道之上,些许箭矢射入官兵阵前,也被刀盾手抵挡了下来,由于抛射力道有限,几名士兵哪怕身体被箭矢击中,也没有破开他们身上的甲胄,只发出一片金属碰撞的声响……
“稳住,不要乱~”
官兵阵中,各阵将领立刻安抚住开始有些许骚动的阵型,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把战场上不停晃动的戚刀之上。
“放箭~”
就在流贼跨过一百二十步之外的戚刀一霎,弓弩手阵中的将官一声怒吼,伴随着犀利的铜哨声,三百劲弩手狠狠扣下了劲弩的扳机。
“呼~~”
一声破空呼啸齐响,三百支弩箭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猛地扑向涌动的流贼……
“飕~~”
而在弩手身后,弓箭手也仰面松开了手中弓弦,七百支羽箭一字排开,如同一条黑龙横卷,与阴沉的天空几乎融为了一体。
“噗噗噗噗噗……”
“呃啊……”
箭雨落下,流贼阵中顿时响起一片箭镞刺躯的扭响,跑在最前方的流贼登时倒下一百多人,纷纷被弩箭机械力产生的巨大伤害掀翻在地,绽放出一朵朵骄艳的血花。
而抛射而至的羽箭又将他们身后的弓箭手一个一个放倒,之前他们火热的疯狂呐喊,立刻化作呻吟惨嗥在整个流贼阵前回响而开。
“射~”
“呼~~”
“飕~~”
箭雨并没有停止,随着一声铜哨响起,官兵阵中再次腾起一片箭雨,弩箭随着扳机的扣动,再次呼啸而出,直扑那群汹涌而近的“蝗虫”。
“呃~”
一名流贼指挥官正在疾驰狂奔,在距离官兵拒角前六十步距离的时候,忽然被一支高速旋转的弩箭洞穿胸膛,他胸前的铁叶发出一阵金属扭曲的破响后,锋利冰冷的箭镞无情的钻入他的体内,将他的胸骨彻底撕裂了……
他呻吟一声,便仰面重重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之上,感受着阴沉的天空带来的压抑,渐渐的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耳边原本回荡着自己同伴被箭矢射中而倒地的轰鸣也开始越来越遥远,最后,他感觉天空似乎慢慢压了下来,在自己瞳孔内越放越大,越放越大……
“噗~”
另一处,一名扛着大旗的流贼被迎空贯落的羽箭割开了咽喉,他只觉透心冰凉闪过脑海,随后重重跪在地上,丢掉大旗,捂着血溅不止的脖颈,身体不住开始抖动,最后无力的窒息感让他整个人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颤动了几下身躯便停止了挣扎……
“冲过去,马上就要摸到敌人的阵角了,等将他们杀光,老子带你们去湄河镇好好犒劳犒劳你们……”
同在冲锋的宗盛,指挥着自己麾下几千投降段洪的雷霆军士卒,努力想数十步之外的官兵拒角杀去。
他的部队在之前的箭雨袭击下伤亡不大,毕竟出身王牌附属军的他们对如何躲避箭雨袭击有着十分丰富的经验……
“嗷嗷嗷~”
闻听宗盛所言的雷霆军士兵,顿时激嚎起来,奋力挥动手中兵刃,满脸狂热的扑向官兵阵角……
“愚蠢……”
皇甫翟望着流贼扑来的身影,只是默默地嘀咕一声,随后取过铜镜,继续低头擦拭起来,“现在,杀戮才刚刚开始……”
“啊啊啊……”
一阵犀利的惨叫在官兵阵前响起,但见原本疯狂的流贼顿时各个俯地哭喊起来,只见他们各个捂着脚掌,脸上满是极度痛苦的表情。
只见官兵阵前的几十步距离,地上满是密密麻麻粗长的铁蒺藜,被铁蒺藜刺中的流贼,脚掌上满是殷红的鲜血缓缓流淌……
皇甫翟转身仔仔细细擦拭着手中铜镜,听着身后惨叫连连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在下喜爱和平……”
“石灰,丢~~”
“嘿~~”
官兵前阵忽然窜飞出上百个小包裹,在落入阵前流贼身上时顿时爆开,扬起一片又一片的黄白色粉末,在狂风吹拂下四散蔓延……
“啊,眼睛,我的眼睛~”
“我没法喘气了,啊,救我啊……”
石灰扬起,官兵阵前顿时更加混乱不堪,在地上铁蒺藜和石灰两重攻势下,已经溃不成军严重阻碍了身后的同伴……
“非攻,兼爱,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非葬,节用,墨家显学,实现则为大同,让世人以为墨家是多么的伟大不可一世,然而不知道的是,
在这层表光之下,处于暗中的墨家又是怎样的残忍,墨家的历代钜子所承受的又是怎样一种痛苦,和平,是需要代价的……”
皇甫翟擦铜镜的手不由加重了几分,脸上的神情也不再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