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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弟,来,喝碗菜汤,别客气,咱家中其他没有,但粗粮管够,等着啊,大嫂再给你们去蒸一些红薯……”
庄园之内,流贼进驻之后,庄民们热情地招呼着他们,纷纷将家中的饭菜送到他们手中,对他们是不住的嘘寒问暖。
“来,吃,吃吧多吃些,吃完好好休息一下,嫂子替你们去放哨,保证不让那群狗官兵进来打扰你们……”
之前那说话的中年妇女提着一篮子的红薯土豆,一个个分到他们手中,并不时安慰着他们,令这些大昌的士兵心中一阵暖流涌动,接过红薯时眼眶一红,忍不住落下泪来……
之所以会发生这一幕,全是因为段洪称帝之后带来的影响力,他一改之前当流贼之时的态度,对治下百姓采取仁义态度,不再拿他们充作军粮炮灰,而是鼓励他们开垦荒地,并减免了税赋,时间一久,河源跟靖泰不少百姓便都开始心向大昌国了,收获了不少民心……
“孩子,你看那些叔叔们,他们都是为咱百姓生计而战的好汉,你长大后也要跟他们一样啊……”
一位汉子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孩童,指着那些流贼士兵不停嘱咐着自己的孩子,那孩童则是瞪着明亮的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士兵用餐。
这一切,显的是那么的温馨,“军民一家亲”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没有杀戮,没有抢掠,有的只是士兵和百姓之间相互信任的眼神。
可惜上官雁不在这里,若让他看到这一幕,立马会嘶哑地留下一句:“愚蠢,居然会与贼同舞,难道这些人都忘记两年前眼前的流贼是怎么待自己的么?”
不过不管怎么样,靖泰的局势确实是刘策西进以来所遇到最大的阻碍,因为伪昌在这里,已经有了足够的根基,远远不同与隶阳和涿州那种民心不稳的局势……
此时的夏侯琼却端着碗靠在庄墙之上,望着庄外刘策大军,心中是万分的凝重,仔细回想起会导致这一切的经过……
原来,刘策拔营那天,他就命人前去跟踪打探,果然在半道上遇到一小股拦截自己的部队,一阵交手之后,“奇迹”居然发生了,前去打探情报的探马居然打退了那小股部队。
要知道自从与刘策各部军队交手以来,就没有一次打赢过,现在居然赢了?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为防有诈,立刻回到石襄向夏侯琼禀报这个消息。
夏侯琼闻听后也觉得事情蹊跷,与是再派出小股部队前去试探,结果数十里地遇到的精卫营伏兵都是不战而退或一触即溃,在接连获得六七次胜利后,伪昌军队再次恢复了信心,而夏侯琼也趁机领兵出城前去征粮,不过临走之际还是留下了一千人镇守城池……
然而,当夏侯琼本部出城三十里外后,一直埋伏在附近,隐而不动的楚子俊所部立刻截断了他们的退路,并对防守空虚的石襄展开猛烈的攻势,石襄守军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势毫无防备,又缺乏指挥尤如一片散沙,最终选择了献城投降……
得到消息的夏侯琼这才发现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正准备回师救援,不想半道又遇到了张烈和张昭通的大军阻截,一番厮杀之下,可谓是丢盔弃甲伤亡惨重,只能一路向南撤逃,等进入这座庄园之时,麾下仅有的一百骑兵已全部覆灭,现在所剩已不足两千人了……
想到这里,夏侯琼重重叹了口气,然后一口喝干碗里的红薯汤,无奈地摇了摇头:“哎,精卫营果然名不虚传,失算了,失算了啊……”
“好汉,还要汤么?”
这时,一名妇孺抬着一口木桶来到夏侯琼身边,一脸诚恳地对他问道。
夏侯琼望着她,随后摇摇头说道:“多谢大嫂,够了,别再盛了,如今这时节,你们家中的粮食也不多,这样吃喝你们的,以后你们可怎么办?”
那妇孺听闻,笑着说道:“好汉,你别这么说,讲真的,自打你们来了后,杀的那些欺压我们的官兵狼狈逃窜,又对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秋毫无犯,乡亲们是真心实意的待你们呢,
虽然你们现在被困在庄园,但大家都相信你们一定能将庄外那些官兵打跑的,现在啊,你们啥都别想,在这里尽管吃饱喝足,好好休息,等养足精神后再去收拾庄外那些官兵,来,碗给我……”
说着,妇孺从桶里舀起一勺红薯汤,笑着递到夏侯琼跟前。
“哎,那就多谢嫂子了……”夏侯琼叹了口气,将碗伸到木勺之下。
“慢慢吃,不够还有啊……”妇孺给他盛上一碗红薯汤后,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又开始吆喝起来,“哪位好汉还要汤,我这里有……”
夏侯琼望着妇孺给士兵倒汤的身影,又瞥了眼庄外那人山人海的情形,然后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
“罢了,就冲这口饭,就算是死,我夏侯琼也要护住整片庄园百姓的性命,就当是尽一些心力吧!”
敌我差距悬殊,夏侯琼已然做好了最差的准备,满脸的决然……
……
“吁……”
另一边张昭通军阵中,他亲自挑选出来八百名士兵充作流贼打算按许文静的吩咐四处打家劫舍,败坏伪昌在这里的根基。
但见眼前这八百人骑在马上,各个经过乔装打扮后,倒也有了几分流贼的样子,而张昭通更是夸张的把自己一只眼用黑布蒙上,脸上又粘贴了些胡须,一脸痞气地站在这八百人阵前,用另一只眼睛凝视着这支部队。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对他们拱手说道:“兄弟们,该说的话我都跟你们说了,现在,想要退出的还来得及,有要退出的么?”
闻听张昭通此言的八百人,脸上神情不住轻微抖动,这些人之中大多从幽州旧军投奔过来,要换以前的话,有这种“好事”,怕是要挤破脑袋做梦都会笑醒。
可是自加入刘策麾下后,深受新军熏陶,那一条条军律已经牢牢印在自己骨子里了,让他们突然“重抄旧业”,其实心理是万分惊恐跟害怕的。
但远东边军是一个讲究实力为尊的地方,而且也是个野心极重的地方,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要有军功说话,可他们这次入关以来,虽有缴获,但和其他各部相比还是相差甚远,惟有走捷径才能迎头赶上,富贵险中求,谁也不愿意错过这次良机。
见众人不发话,张昭通点了点头:“好,等这次帮军督大人平定靖泰流贼之后,我亲自去他老人家面前为你们请功,如果他要杀就先杀我,与你们无干,准备好的话,就和本将军一起出发……”
“喝~”
八百人咬着牙,齐喝一声,随即策动马身跟在张昭通身后准备疾驰离去。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缕舒雅的声线传入张昭通和他身后八百士兵的耳朵之内,张昭通定睛望去,但见一袭儒袍青衫正背对着自己挡住了去路,顿时眉头一蹙。
此人正是皇甫翟,此刻,他依旧轻轻擦拭着手中那面铜镜……
“皇甫先生,这不关你的事,还请你速速让开,贻误了军情末将怕担待不起……”张昭通眼眸微颌,轻声对皇甫翟说道。
不想皇甫翟闻言,收起镜布,缓缓转过身,那张儒雅的俊脸上,两道精芒直视着张昭通。
张昭通迎上皇甫翟的眼神,根本读不出他眼神中所包含的深意,眉头不由皱的是更紧了……
少时,皇甫翟将手中铜镜向身前一推,指着张昭通说道:“张将军,在下今天若放你们离去,你和你身后八百人将会全部人头落地,不管你们此去办的事成或不成,都是必死的结局,
所谓的富贵荣华,怕是无法活着享受了,甚至你们连军督大人口中的英烈祠都进不了,你们此去这条路是通往乱葬岗,而不是什么大好前程……”
“你,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们,我们要去干什么?”张昭通被皇甫翟一通话说的是紧张万分,连回复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皇甫翟继续说道:“容在下猜一猜,你们装扮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打算在靖泰各地烧杀抢掠?然后将这一切罪名嫁祸给流贼,让百姓对流贼失望,转而支持军督大人的部队?”
张昭通目瞪口呆,要知道这是许文静和自己昨天才私下提议的,他之前也没跟任何人说起过,眼前这个书生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见张昭通露出惊讶的表情,皇甫翟接着说道:“看来都被我说中了对么?事实上背后蛊惑你们这么做的人倒也有些道理,但是,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们,你们这么做完全多此一举,还会为此白白葬送了性命,
首先,军督大人在隶阳边城前不惜舍命自罚一百军杖,已经告诫你们要严明军纪,这时若再犯的话,等于是明摆在忤逆军督大人的意思,你觉得你犯下这种弥天大祸,会有什么下场?
其次,军督大人已经前往离州总督府处理残局,相信他定能妥善处理靖泰各处的民心,这时候你若再乔装流贼做乱各地,岂不是打乱了他的部署么?你猜他得知真相后会怎么做?
最后,在下想问一句,你到底是听从军督大人,还是背后蛊惑你这么做的那个人?如果是后者,你觉得军督大人会轻易放任一个不听他军规的人在军中为将么?最终结果还是死路一条,
所以,张将军,请你仔细斟酌一下利弊,权利固然重要,但也要有命可享,你若执意还要前去执行那人的计划,那在下立马不再阻拦,好好考虑一下吧……”话毕,皇甫翟继续开始擦拭起手中铜镜,一脸的坦然,不再理会张昭通。
而张昭通听完皇甫翟的一番分析,早就浑身颤抖不已,良久才颤声对皇甫翟说道:“皇甫先生所言甚是有理,只是军督大人离开前曾交代,一切听从军师吩咐,末将,末将也不好不听啊……”
皇甫翟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那好,就请劳烦张将军带在下去见一面军师,剩下的事,就让在下来替你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