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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什么人!敢这么跟本王说话!区区一介庶人居然信口开河,本王堂堂卫氏皇族,岂容你这般口语侮辱!”
皇甫翟的话,彻底激怒了卫怏,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朝皇甫翟扑去,好在边上的孟珙死死拉住他,才阻止了事态继续升级。
而皇甫翟却以一副怜悯的姿态望着卫怏,最后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愤怒说明你不自信,因为我说的都是对的,大周王朝走到今天地步,各种弊端早已经积重难返,百姓都对你们的表现万分失望,一个失去百姓支持的国度,他又能维持多久?
所谓的大周丰功伟绩,我真是觉得这就是世上最大的笑话,自周建朝至今三百七十余载,你们可曾有过什么让人值得赞颂的表现?
对内,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地位,你们永远只重用士家子弟,杜绝一切寒门上位的可能性,同时一堆不合理的税制时时刻刻压在百姓头上,让他们为了生计拼命,无暇分心思考其他事情,终身劳累的如同牲口一样,这也叫安居乐业?
对外,你们可曾拿出过什么过人的战绩?百余年前,兴帝卫援好大喜功,短短九年时间,无故对外发动十六次战役,结果十六战全败,此举不但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国力一朝败尽,更让周边狄夷看清了大周的虚实,
从那以后,勃纥、呼兰、羌戎、蒙洛、靺、羯等异族时不时侵犯大周边境,无数边境百姓在异族屠刀下苟且偷生,到最后更是丢地弃民,只能靠送女人和财帛换取太平,你告诉我,这算什么丰功伟绩?你还有什么脸在这里大放厥词?”
“放开我!本王要将他碎尸万段!”
卫怏此刻暴躁异常,如同一头发疯的狮子,看着皇甫翟淡定的模样,不停想要甩开身边的孟珙扑上去将他掐死,还没有人敢对大周王朝这么轻视,这么不屑,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的,虽然皇甫翟所言字字句句属实。
“军长,冷静,冷静啊……”孟珙咬着牙死死抱住卫怏的腰,不让事态变得无法控制。
而边上原本一言不发的程不识,在听完皇甫翟一番精彩的嘲讽后,不由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开始不停打量起皇甫翟。
“皇甫先生的口才真是厉害……”
皇甫翟身后的夏侯琼则是对他万分的佩服,细想当初他一通话将自己劝降时的情景,不由苦笑着摇摇头,不过如今看到卫怏吃瘪暴怒,他心中也是万分愉悦。
毕竟夏侯琼的家族也受过卫氏皇族的迫害,对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感呢?
皇甫翟见卫怏情绪失控,漠然地继续擦拭起手中铜镜,接着说道:“本以为卫怏堂堂雷霆军主帅,想必也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想今日一见,真是令人失望,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焦护卫,麻烦你将军长带下去好生照料,毕竟这把年纪了,还是少动肝火为妙……”
“是!”
焦络闻言,大声应了一句,然后来到卫怏面前对他沉声说道:“卫军长,请吧……”
“放开我……”
卫怏一把挣脱孟珙,怨恨地瞪了一眼皇甫翟,然后默不作声的跟着焦络离开了。
孟珙望着卫怏离去的身影,走到皇甫翟身前对他说道:“先生,您又何必说这些话刺激他呢?卫军长对大周是真的忠心耿耿啊……”
皇甫翟回道:“他只对大周皇室忠心,却从未想过为百姓付出些什么,这样的人值得你为他说话么?”
孟珙说道:“但无论怎么说他也是一军之长,当今皇上的叔叔啊,先生,您却是过分了……”
“那又如何?”皇甫翟闻言,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他是皇室,所以就必须要对他迁就尊重么?那不是尊重,是畏惧,对权力的畏惧而已,真正的尊重发自内心的,他不配,你明白么?”
孟珙哑口无言,顿了顿,决定还是转移话题,扫了眼继续抛着金银的投石机,对皇甫翟问道:“先生,难道就真的打算把金银全部送给流贼么?末将明白你这是攻心之计,但是……”
皇甫翟伸手止住孟珙继续说下:“攻心已经足够了,现在就等着军督大人另外两路大军前来对高阳形成合围之势。”
孟珙闻言仔细一阵分析,尔后略带疑虑地对皇甫翟问道:“军督大人真的会按时到来?”
皇甫翟瞥了孟珙一眼,忽然对他说道:“孟将军,不知你现在所学是何兵法?”
孟珙一愣,说道:“自然是我大周《武帝兵要》和家父所的《太公战略》……”
皇甫翟点点头:“这两本兵书分别有太祖卫煌和丞相吕尚所书的兵法,不过你可曾听闻过另外一部超越前二者的兵书?”
孟珙奇道:“轻先生指点,在下愚钝,并未听闻除此之外的其他出名兵法书籍……”
皇甫翟叹了口气,对孟珙说道:“孟将军没听过也不无奇怪,趁现在无事,我就将《墨经韬略》中的‘非攻总略’与你讨论一番,但我只说一次,你能领悟多少运用到实战中,就看你的天赋了……”
孟珙闻言大喜,能学习新的兵书兵法对他而言有着前所未有的吸引力,眼见有此良机,他又怎么会错过?于是对皇甫翟连忙作揖施了一礼:“多谢先生相授,在下感激不尽!”
……
八月二十五,白龙江……
“妈呀~”
韦巅俯在船尾,望着滚滚流淌的江面,心中是战战兢兢,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
一旁的刘策瞥了他一眼,无不挖苦道:“骑马你不会,坐船你也怕,本军督是不是对你期望太大了?瞧你现在这副模样,丢不丢人啊……”
说着,刘策故意用脚蹬了下船筏甲板,登时让船只晃动了几下,吓得韦巅索性整个人趴在船上不敢轻举妄动。
边上的顾谦望着韦巅的窘迫模样,也是暗自摇摇头,然后跟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水陆并进之策固然是好,但高阳城毕竟城墙坚固,当真没问题,可以一战而下?”
刘策点点头:“顾大人,本军督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更何况是在战场上,你只需记住,收复高阳城后,切记一定要约束好殿前司将士,配合我军维持城内秩序,等回到京城后,本军督自会将功劳算殿前司一份。”
顾谦叹了口气,对刘策说道:“惭愧,皇家殿前司会这般不堪,也让军督大人见笑了……”
“顾大人无需妄自菲薄……”刘策回道,“毕竟这不是顾大人的问题,其实殿前司将士之所以会败,本军督也已经从怀王地方有所了解了,当真是吏治**导致……”
顾谦摇头叹道:“军督大人洞察如火,本官更是无地自容啊,现在整座神都城都是官官相护,到处都在为捞钱揽权奔波,就是没人愿意为朝廷为百姓尽一分力。”
刘策想了想,说道:“顾大人,难道当今圣上就真的没有发现吏治**之事么?身为一国之君,这点洞察力总该有的吧?”
顾谦苦笑一声,对刘策说道:“实不相瞒,神都现在的局势可谓是错综复杂,皇上当然知道过朝中大臣和吏治**的问题,崇元十七(365年)年为此还特意设立督察司专门调查贪污受贿的罪证!
结果,呵呵,军督大人你怕是不知道,这就是一个笑话,督察司的官员爪牙倒是很快掌握了朝中大臣和京畿各地吏员贪污受贿的罪证,效率的确十分惊人,
但是,督察司的人取得各级官员的罪证后,并未直接呈报给皇上,而是拿着那些罪证亲自上门找那些官吏索要贿赂,只要钱给足,再大的罪都能给你瞒下来,甚至当着那些贪官的面销毁所收集的罪证,
这样一来,督察司反而成为京畿油水最大的衙门,送交皇上面前的都是些银子没到位的臭鱼烂虾而已,就这样,皇上还分外满意,甚至当朝嘉奖了督察司的官员,
而那些被督察司勒索的官员又岂会善罢甘休,为了尽快把失去的损失补回来,便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敛财,不惜倒卖国库物资,更是把手伸进了税银所得之中啊……”
刘策闻言,瞳孔之中似有一团烈火燃烧,印象中任何一个王朝坍塌其实都是从吏治腐烂开始的。唐宋元明清,皆是从吏治败坏而开始由盛而衰,吏员就是一个王朝的根基,绝对马虎不得。
而所谓的督察司要是没有一个可以平衡权利的机构,最终也会蜕变为下一个**滋养之地。
顾谦接着说道:“督察司权力过大,油水充足,自然就引起神都其他衙门眼红,他们也想要从中牟利,尤其那司礼监,为了揽钱,不惜与其他衙门串通暗中授卖官爵,
比如那孙儒文的儿子孙志遥,目不识丁之辈,却能当上盛州临远太守,还不是孙儒文给锦盛捐了十万两银子?结果孙志遥上任后,啥事不干,就知道拼命捞钱圈地,几年下来,保守估计他光黄白之物至少贪了不下三百万两,
好好一个富县,京畿要税重要地,硬是被他折腾成了一个穷乡僻壤,原本二十八万人丁的县城,如今就跑的只剩不足六万人了,就这样他还瞒报,皇上怕是至今未知啊……”
说到这里,顾谦眼中满是绝望之色,显然他对自己一直效忠的大周朝廷变到如今这个局面深感痛心。
刘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顾大人,与流贼最后决战马上就要打响了,这些事等收复高阳后,本军督和你仔细分说。”
顾谦点了点头,然后和刘策一道王者汹涌的江面,整条江上,足足五千船筏横排分列并进,场面是何其的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