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沈芩不太明白,问钟云疏。
“夜宴结束,歌者舞者会被王公大臣们带走,安王今日挑了最好的,”钟云疏掀起车帘,“他们似乎不愿意。”
“……”沈芩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形势比人强,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能多管闲事,忍住忍住。
“怎么?”钟云疏有些诧异,“你也瞧上了?”
“我一向欣赏美好的人事物,他们方才的舞跳得那么美,却要沦为玩物,我觉得……可惜了。”沈芩强行把万恶的封建统治给咽了回去。
“他们都是贫苦出身,常常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才能到大诚宫演舞,目的就是能进入王公大臣家,从此衣食无忧。”钟云疏的神情有些冷淡。
“哦,那我们走吧。”沈芩叹气,人各有志。
“驾!”赵箭一挥马鞭,马车得得地开跑,从安王夫妇附近经过,不曾想两名舞者突然不要命似的扑到马车前,强勒缰绳攥住,“哎哎!!!”
马车突然一震,两匹马被突然扑到前面的人吓得撅了前蹄。
钟云疏瞬间将沈芩护在怀里,“赵箭,怎么回事?!”
“钟大人,他们拦车!”幸亏赵箭的驾车技术极强,没让马踢到他们,唬着脸斥责,“你们俩怎么回事?!”
“求钟大人收留我们!”两名舞者吓得脸色发白,跪在马车前。
钟云疏扶沈芩下车,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他们,淡淡开口:“钟某不收歌舞伎,整个永安城都知道。”
“钟大人!”演水神的女舞者眼泪在眼眶里的打转,“求您收下我们吧。”
“好大的胆子!”安王气得脸都绿了,被他挑上,是他们莫大的福气,竟敢去拦钟云疏的马车,真是瞎了他们的眼睛,“给本王抓回来!”
安王府的随从立刻冲到马车前,拖拽着舞服要把他们抓回去,可万万没想到,他们死死抱住马腿,怎么也不松手。
“求,钟大人收下我们。”
“钟大人,我们什么苦都能吃,什么事都会做!”
“钟大人……”
随从们不改在钟云疏面前太放肆,只是大骂:“没听说吗?钟大人不收!”
沈芩看着他俩被拽着衣领,襟口勒到颈项,脸憋得通红,眼泪汪汪地盯着钟云疏,一时有些心软。
“本王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安王气得夺了马夫手上的马鞭,大步过来。
随从们知道安王的脾气,吓得赶紧撒手,突然一鞭子就挥在男舞者身上,纯白的舞服瞬间就裂开了,后背上一道高高隆起的青紫瘀痕。
马鞭挥在舞者身上,啪啪作响。
“进安王府委屈你们吗?!”安王一见他们还死死抱着马腿,气血一下逆涌上头,“被本王看上是你们的福气!还不松手!”
“来人!把他们的手折断!”
女舞者的衣服被抽裂了,破布似的挂着,雪白的后颈上仿佛绘了一片青色竹叶。
沈芩脑海里突然电光火石般闪过,竹叶形胎记?!
这……她就是掖庭肆号男囚要找的妹妹?!
“安王殿下,请息怒。”沈芩不动声色地拦在舞者前面。
钟云疏怎么也没想到沈芩会突然开口,近乎身体本能地护在她的身侧,抬头拽走了安王挥到眼前的马鞭:“安王殿下!”
安王这场除夕宴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没想到连舞者都瞧不上,抽个人撒气,竟然还被这俩碍眼的东西挡了,气得大吼:“钟云疏!你敢和本王抢人?!”
两名舞者抱着宁死不进安王府的心,只想着要抽死就快些,怎么也想不到沈录事竟然挡在他们身前,一时哽住,含了许久的眼泪瞬间决堤。
沈芩向安王深深一揖:“安王殿下,请息怒,强扭的瓜不甜,除夕夜也是大好日子,这样见血见伤不太好吧?”
“更何况还在大诚宫门之外,被人瞧见了,容易生出事端。”
这话换成其他任何人说,安王的气也许就消了,可偏偏是他最恨的沈芩,怒火更盛:“强扭的瓜不甜?!你一个区区罪女,还当自己是当年的沈家嫡女吗?!”
这话勾起安王另一腔怒火。
两年前,安王见沈家势盛,想娶沈芩为侧妃,一来落得好名声,二来沈家医术也可以为自己所用,怎么也想不到,却被沈石松婉拒。
他不甘心,找准了沈芩陪母进寺庙上香的机会,约她单独一聊,就得了这句:“安王垂青,沈芩感激不尽。可是臣女此生只愿行医,无意为妃,请殿下谅解。”
安王生得玉树临风,在永安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显贵,从来都是别人想方设法地嫁进王府,还从来没被人拒绝过:“本王哪里不好?”
“安王殿下,您哪里都好,是沈芩无心,强扭的瓜不甜。殿下,臣女已经出来许久,母亲会找,告辞。”沈芩就这么离开了。
安王立时暴跳如雷,踹断了一株盛放的木堇花。
现在,安王仿佛浇了油的烈火:“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对本王说话?!”
沈芩见安王的脸气得通红,连眼睛都布满血丝,猛地想起,原主曾经拒绝过他,一时间只觉得完蛋,这可怎么办?
钟云疏一脸平静:“安王殿下,大邺言官彻底值守,您如此行事,有些欠妥。”
“钟云疏,你凭什么来教训本王?!”安王快气炸了,俊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今晚处处被打脸,这么多气让他如何咽得下去。
安王妃知道夫君的脾气,出门就顶着温文有礼的脸皮,内在性情极为暴烈,成亲这些年,连她平日都小心翼翼。
“夫君,天色不早了,回王府吧,明儿一早还要进宫给父王母妃请安呢。”
安王见安王妃都来劝,觉得卸了自己的面子,血气上涌,伸手就推:“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还不滚开?!”
安王妃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梳好的发髻也散了,上好的珠钗掉在地上,碎了。
“钟云疏,你还不滚?!”安王生闷气饮了不少好酒,现在酒劲上涌,理智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