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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殿内,邺明帝再次招来福德。
福德又被宣进殿内,慌得快虚脱了:“陛下,奴在。”
“只有这一封?”邺明帝正在地榻上做沈芩教的日常活动,伸展双臂慢慢蹲下,再起来,再蹲下,这个据说叫“深蹲”。
福德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仍然行止有度,又从贴身衣服里取出其他抄录的信,恭敬地、颤抖着双手呈上。
邺明帝看了一封又一封,按日期看,除了第一封有寒暄的意思,后面的极为简明扼要,发现了什么毒物、如何防备;如果久晴、久雨等等天气,该如何调理身体……满满当当的医者仁心。
“你可有回信?”
福德躬身行礼:“回陛下,他们走得匆忙,只是让奴家照顾陛下。”
“他们可有受伤?”邺明帝问得很急。
“奴家不知。”福德如实禀报,这时候再耍心眼、再想言语措辞里藏些什么,就别指望能走出长生殿了。
外面廊下,传来一阵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福德赶紧出去询问,进来时双腿都是软的。
“怎么了?”邺明帝命内侍取来一个空木匣,把信都放在里面装好,“福德,你今日实在是不成体统。”
福德躬身禀报:“陛下,安王殿下的马车在祥瑞大街受惊,撞翻十三家铺子,殿下被马车碾压,拖行了一段路。”
“太医院尽出,在大街就地医治,派人来报说,殿下受的皮肉伤厉害,但无性命之忧。”
“可有人禀报皇贵妃了?”邺明帝又摊开奏章,拿起御笔。
“有人去报了。”福德一怔,陛下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福德啊,你统领内侍,”邺明帝的眼神深藏深意,“大诚宫该报什么,不该报什么,先报谁,后报谁,不能乱了章程。”
“现下,长生殿已然稳固,福德啊,你也该四处走走,整肃内侍了。”
福德一激灵,是了,安王受伤的事情,必须先报长生殿,由陛下决定要不要报去绣南宫,谁去报与绣南宫和皇后那里,就是谁的眼线。
“陛下,奴知罪。”
“过去的事情都搁着,”邺明帝很是平静,“事有轻重缓急,先把现下的事情办好。孤会命令夜枭助你协查。”
“是,陛下。”福德强忍着头晕目眩,大步出去,如果现在还不知道邺明帝打算做什么,他就白活在这大诚宫里了。
“福大人,”绣南宫的一位内侍急匆匆跑过来,“皇贵妃听闻安王殿下出事的消息,吐血晕厥了,宣太医却没人应。”
“太医们都去救安王殿下,让皇贵妃稍候。”福德即使额头带青,也是大诚宫的内侍官,官威极大。
内侍一怔,匆匆离去。
福德招来几名心腹,如此这般的嘱咐完,让他们分头行事,然后再进长生殿禀报:“陛下,皇贵妃闻讯吐血晕厥了,绣南宫内侍来报,太医们都去祥瑞大街了。”
邺明帝呵呵一笑:“逼宫以后,孤命太医院院判携太医赶去天牢,是如何回话的?”
福德一躬身:“回陛下,院判大人和太医束手无策,最后是身体抱恙的沈医监赶去天牢,将皇子救下的。”
“福德亲眼看见。”
邺明帝点点头,又问:“大年初一,钟府被炸,云疏和芩丫头昏迷不醒,太医院院判是怎么回话的?”
福德一躬身:“院判大人回话说,爆炸之伤向来无药可医,恕罪。”
“后来是谁救回来的?”邺明帝眯了一下眼睛。
“报国寺的了尘大师,当时情形真是凶险极了,奴家一直在旁边。”福德现在想起来都会鼻子发酸。
“看来刘院判改姓安啦,”邺明帝不紧不慢地勾了一笔,“前段时间如此敲打,仍然执迷不悟,想来是笃定孤活不久了。”
福德若是没有亲眼见到沈芩在天牢替萧瑾拔刀,此时应该也和这姓刘的无异,可惜啊,这种天机又有几人能亲眼见到呢?
邺明帝又问:“前些日子,应召复用的沈石松旧部,现在何处?”
“太医院只留了一人,之前参刘院判的都在惠民药局,”福德据实以告,同时也惊讶于这位院判大人的胆量和愚蠢,“说是因为之前的地震和疫病,要未雨绸缪,培植药局里新收的郎中。”
邺明帝摇了摇头:“院判沈石松与他同僚十多年,他只是分管主事,每日毕恭毕敬,做事细致周全,不涉险、话到嘴边留三分,拈轻怕重又谨小慎微。”
“虽是株两面三刀的墙头草,却觊觎太医院院判之职久矣。”
“陛下,您的意思是……”福德任内侍官一年未满,却是前内侍官倾力栽培的,知道邺明帝一提这事,是另有深意。
“来人,彻查这位刘院判,看他与大泽河贪腐案有没有干系?不然为何沈石松旧部几乎全没,惟独他安然无恙。”邺明帝微微眯起眼,不得不服老,看奏章都离远些才能看得清楚。
“是。”福德应声。
“福德啊,你去惠民药局走一趟,传孤品谕,赐惠民药局的前任太医们,每人纹银五十两,告诉他们培植年青的郎中至关重要。”
“是。”
“再去把惠民药局的王太医宣进宫来,给皇贵妃诊脉。”邺明帝批好一本奏章,搁在一旁。
“如果姓刘的来禀报,就让他在长生殿外候着。”
“是。”福德一溜烟地退出去,稍稍打理一下,就带着小内侍出宫去了。
邺明帝把御笔掷在一旁,喃喃自语:“这帮混帐东西,逼得云疏和沈丫头四处奔波,往夜枭和运宝司安插眼线,想遮孤的眼睛和耳朵,做梦!”
“来人。”
门外又进来一个小内侍:“陛下有何吩咐?”
“去问一下皇贵妃的情形,再去嘱咐皇后,不得去绣南宫。”邺明帝闭上眼睛,直了一下酸疼的腰。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敞开的花窗跃进殿内:“陛下,安王殿下伤势极重,出血极多,昏迷不醒,太医们正在全力救治。”
“孤要的是原因。”邺明帝颇有些不耐烦。
“祥瑞大街路人极多,挡了殿下的马车,安王家仆强行清路,发生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