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芩和白杨提了两篓活蹦乱跳的鲜鱼回到药铺时,韩王殿下已经第十次在棋盘上被徐然杀得七零八落,急得眼睛都红了。
“殿下,现在认输还来得及?”阳光落在徐然身上,双眼神采奕奕。
“不认!”韩王殿下梗着脖子。
“将!”徐然跳马,把韩王的将给钉死了。
韩王前后拼了一个车、一个相和两个士,还是再三被将,惨败。
徐然带着笑意,欣赏韩王殿下现场表演七窍生烟。
沈芩把鱼丢给白杨,伸手就把棋盘胡撸乱:“别下了,韩王殿下,我有一大堆事情要请教,收了收了。”
徐然盯着沈芩:“观棋不语真君子,拨乱棋盘……”
沈芩理直气壮地耍无赖:“我又不想当君子,有什么关系?”
韩王很生气:“你看看你,捣的什么乱啊?!”
“韩王殿下,您要不要先和村长去看一下密帐?赶紧搬走,免得夜长梦多,”沈芩看透了韩王吃软不吃硬的老顽童特性,“还有啊,绥城很奇怪的……”
“行了,行了,”韩王还是生气,皱着浓密的白眉,盯着徐然,“当时如何运来的?”
徐然边收拾棋子棋盘,边回答:“运宝司天宝队三百一十八人,十二辆马车,耗时三个月运到这里,死三十二人,伤六十四人。”
沈芩只听到这一连串的数字,就觉得惊心动魄。
“因为密帐都是纸本,所以走陆运,比漕运远了四倍路程,多花了两个月?”韩王领兵打战,对辎重运输了如指掌,这已经是运宝司的极限速度了。
“是,殿下。”徐然点头,脑海中一幕幕全是拼死护宝的血溅当场。
韩王沉默片刻,就算是自己带兵押运,也不可能比运宝司更快更稳当了。可是时间紧急,必须尽快将这批秘帐运送到永安城。
“绥城西南三百里,就有漕运码头,春末夏初,水涨船高,雨水适中,若是漕运能防水,只需一条大船,五条护送船,一个月就能送到永安城。”徐然也是发愁。
“防水?”沈芩想了想,“无非就是水进不去,或者水进了很快能流走,对吧?”
韩王和徐然一起盯着沈芩。
沈芩继续:“各地药材商贩运药材既要防水、还要防止过度干燥,水多了会腐烂变质;水少太干燥,药效会减损。所以,沈家请教了许多工匠,与漕运一起定制了运药大船,现在沈家倒了,那些大船改造不易,多半也闲置着。”
“无当山人迹罕至,但是药材颇多,附近的漕运码头一般都停有运药大船,可以去码头询问,进船一看便知。”
韩王一拍大腿:“还真是鱼有鱼道,虾有虾道!好!明日一早,本王就派人走一趟。”
徐然捧着竹筒:“秘帐有无特殊要求,我现在就回去让人预备。”
沈芩仔细回忆片刻:“用木箱盛装,覆以细砂,再装木箱。”
徐然点头,拄着藤杖走到药铺外,随手放了几支信烟,很快就将装箱方式传回了锁金村。
韩王问徐然:“锁金村全部处理完毕,需要多少时日?”
“十五日即可。”
“从锁金村运到药铺需要几日?”
“日夜不停需要七八日。”
“成,本王招韩卫乔装过来,也需要这些时日。”韩王殿下一声哨响,一名韩卫悄然而至,听完密令又迅速消失。
“臭小子,这样行了么?”韩王盯着沈芩。
“殿下威武!”沈芩一脸敬佩,“锁金村威武!”
“你呢?近来要做什么?”韩王总觉得沈芩还有话要说。
沈芩再次摊开记事本,将崔萍一行被追杀的事情,摊开在了韩王面前:“殿下,羽蛇神教的人无孔不入,夜枭队也被渗透了不少,您看……”
沈芩又翻开一页,将羽蛇神教的印记放大图、根据白杨叙述的相关记录,都给韩王看:“白杨曾暂住南疆,却一知半解。据我所知,您才是对南疆最了解的人。”
韩王立刻阻止沈芩继续拿记事本:“你有没有听说过贪多嚼不烂?列了那么多事情,别想着能同时进行,密帐已经找到,我们也确定了运送方式,对你而言,你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
“本王一直在这儿,不会跑掉!”
“现在,救治那几个女子,替我的护卫们解决问题,是燃眉之急。白小鬼已经把鱼都杀好了,你不是要熬什么胶吗?快去啊!”
沈芩原本千头万绪,被韩王这么一说,就像迷路的人突然找到了方向:“谢韩王殿下。”立刻跑进院子,端着一小盆鱼鳔去熬胶。
“臭小子,你给本王回来!”韩王看她跑得那么干脆,立刻着急上火。
沈芩抱着小木盆又颠颠地跑回来:“殿下,还有什么事?”
“钟家小子为你掏心掏肺的,分开这么久,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见到本王什么都问了,怎么就不知道问一下他呢?”韩王恶狠狠地瞪着沈芩。
沈芩一怔,浅浅笑:“殿下,我好好养病、照顾好自己,不让他担心,也不给他添麻烦;平日里增长医术、多研制些新药,多挖些线索,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以全力相助。”
“……”韩王一时语塞。
“殿下,这样不好吗?”沈芩一脸无辜。
韩王的不断上涨的脾气陡然卡住,这是继续发呢?还是不发呢?
“女红、厨艺这些我都不擅长,只有医术还不错,不如将医术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沈芩补充道,“万一钟大人受了什么伤,我可以治好他!”
韩王的眉毛胡子颤了一会儿,脾气消得干干净净,无力地摆了摆手:“你赶紧去熬那什么胶吧!”
“失陪。”沈芩又抱着小盆去了厨房。
韩王殿下的眼角余光,瞥到了徐然的偷笑:“你也笑本王看走眼?”
徐然摇头:“我见过钟云疏许多次,想与他结亲的人家不少,拒绝雷尚书结亲的人家也不少,不论宴会诗会酒会多么喧嚣繁华,他可以瞬间展现千面,却总是千杯不醉而独醒。”
“我常想,那样出类拔萃的他、那双奇特的、洞若观火的眼睛,能装得下哪位女子?又有哪位女子可以心无介蒂地完全接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