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钱记药铺,连白鹿都知道,沈芩要睡觉谁打扰都不醒,除非自然醒,否则叫醒基本靠砸门。
所以,沈芩把门一关,众人靠边,包括白鹿都特别懂事的缠着钟云疏了,是的,这头白鹿特别有眼力见,韩王要剥白鹿皮,宁死不靠过去。
以前沈芩睡了,白鹿就粘最温柔善良的陈娘,要出去散步,要吃草,想干什么都行;现在,嗯,它有钟云疏,连陈娘都不要了。
因为,只要钟云疏在,白杨根本不敢和它打架。
现在沈芩休息,没放白鹿进去;钟云疏也回屋养精蓄锐了,白鹿理直气壮地跟了进去。
英俊少年白杨瞬间,沦落到了药铺最底层,而且可以预见的,只要跟着这群人,他的地位就别想有任何改善。
但是白杨打小粗放粗养,对此还乐此不疲,惟一介怀的是,钟云疏似乎不太愿意搭理他,似乎就没正眼看过他。
于是,做完所有杂事的白杨,又寻摸到了赵箭身边:“贱人,问个事呗。”
“滚!”赵箭躺在廊下的竹榻上趁凉,惬意地翘着二郎腿,懒得搭理他。
“老光棍!”白杨特别认真,忽闪的眼睛里全是纠结。
“滚~~!”赵箭拉长了音,还翻了身背对他。
“钟大人,好像……”白杨就差蹲在角落画圈圈了,“不太喜欢我……”
“……”赵箭开始打小呼噜,睡得可香了。
“我知道,当初钟家进永安城,从上到下都反对,运宝司不仅反对,还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可是……可是……那时候我还小……我……”白杨碎碎念。
“切!”赵箭小声鄙夷。
“好贱人……”白杨灵机一动,见赵箭还是没反应,“赵大人……赵将军……”
“哦,当初对他不好,现在嫌人家不喜欢你,钟大人只是脸冷了些,既不苛刻你的吃食,也没有给小鞋穿,你就受不了了?”赵箭不胜其烦,一骨噜爬起来,“你谁啊你?!”
“我……”白杨一脸茫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你还算老实,对陈娘好,对其他人也好,老子才不鸟你!”赵箭戳着白杨的额头,“小鬼,一个人对你好不好,不是看脸色听说话,而是看那个人做了什么,没做什么!”
“啊?”白杨有些拐不过弯来。
“运宝司的主事大人是怎么教你的?那么心狠手辣的老子,怎么会用你这样的傻儿子?”赵箭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傻小子真是。
“我去替陈娘看煎药的炉子。”白杨臊眉搭眼地溜走了。
赵箭又躺回竹榻上,陈虎大胖子来了,终于有人替他蹲屋顶了,真好!太好了!
……
沈芩一觉睡到自然醒,天已经黑透了,迷迷糊糊地向有亮光的前厅走去,就听到赵箭和陈虎窝在角落里打赌的声音:
“胖子,一百钱,钱公子先来!”
“贱人,两百钱,钟大人先来!”
这么熟悉的讨价还价,这么贱兮兮的两个活宝,怎么能不捧场呢?
沈芩立刻悄无声息地退回去,溜到了钟云疏屋子的侧面,避开二贱的视线,敲了一下门,顺势溜进去了。
钟云疏也刚起,因为从无当山那边绕过来,有许多事情可能要问赵箭,怕开门关门的响动吵着沈芩,门根本就没关。
“一会儿,我们两个,哦,不,我们仨一起出去,把赵箭和陈虎二个都赢了。”沈芩睡饱了以后,眼睛特别亮,而且出馊主意的时候,尤其吸引人。
“好不好?!”
沈芩见钟云疏一直笑而不语,立刻被他那双异色的双眼迷到了,扑过去抱着他的腰,笑而不语也这么帅!啊……
冬天穿的衣服多,钟云疏很享受沈芩这样的拥抱,可是夏天衣服单薄,尤其是今天见过她的身形之后,对自制力很是担忧,只能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
沈芩不开心,出去转了一大圈,还是这么小气,真过分!哼!算了,不玩了:“走吧,我饿了!”
钟云疏既无奈又有些想笑,只能拉着她的手,看着她不说话。
沈芩又被他略显尴尬的样子萌到了,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回握他的手就大步走出去:“走,去我的屋子,有很重要的东西给你看!”
钟云疏也不在意,任由她拉着,只是不自觉地握紧了她的手,感受她纤纤十指的柔软细腻。
进了屋,沈芩把门窗关严,从双肩背包里取出一张素描人像:“这个!给你!”
钟云疏一怔,男子的画像?这画法?!
“那个,哦,不对,”沈芩深吸一口气,尽量长话短说,又忍不住激动,“这是谋害你义父的嫌疑人的画像!”
“这张,是制毒酒的酒师的画像!就是寿宴投毒案的嫌疑人!”
钟云疏浑身一颤,平日半睁半闭的双眼倏地瞪大,“你……”怎么可能?!
沈芩又取出一本极厚的案情记录本,递给钟云疏:“韩王殿下,白杨和他的父亲……无意间说起,证据和疑点我都记下来了,你慢慢看!”
钟云疏以最快的速度将记事本翻完,将每个标点都记下来,双手颤抖着几乎捧不住记录本。
调查了这么多年,他快要放弃了,是沈芩说出“甲醇”这个词,证实了他的想法;隔了这么久,就算知道了,他也无从下手,没有人证物证,什么都查不到也查不了。
又是沈芩,把这些送到了他的面前,她那么在意自己的事情,那么关心他,这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奢望,她……
“我知道你难过……啊……”沈芩看他整个人都处在紧绷状态,半晌不说话,怕他受不了,刚碰到他的手,就被他紧紧地揽进怀里。
咩?!
刚才还不让抱来着?
怎么忽然又改主意了,还抱得这么紧?!
好吧,抱都抱了,沈芩从震惊中回神,伸出双手轻轻揽住了他的腰。
“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钟云疏浑身都在颤抖,终于明白,自始至终,他都只想有个人不计较他的异色眼睛、真心诚意地对待他。
“抱久一点也没关系。”沈芩收紧了双臂,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