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鄂托身上的铁链一阵响动,素白的病号服显得有些宽大。
阿汶达看着鄂托野兽似的愤怒眼神,心中了然,按照预设的审讯方式继续:“各位大人,这些破烂箱子,有瞧得上的吗?”
王雷捏着笔,摇了摇头:“好歹也是个王子,唉……”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钟云疏突然伸脚,将木箱踢得到处都是:“鄂托,当了这么多年丧家犬,连个好箱子都没攒出来。”
又是哗啦啦一阵响动,鄂托的眼睛开始充血,眼神像被激怒的恶兽,干裂的嘴唇嗫嚅着,可是没一会儿,眼神又恢复清明,原本濒临暴怒的边缘,忽然就冷静下来。
王雷和主簿迅速记下这些变化。
钟云疏随意一瞥:“箱子上有日期,是北域的古漠文。这些字和大邺文字有很大差别。”然后弯腰捡起一个箱子。
“文公子,这箱子的日期和你在南疆的时间差不多,打开看看?”
“打开!”阿汶达戴上手套,随意拿起那个箱子,十分轻松地看向钟云疏,“你开还是我开?”
钟云疏取出一个铁薄片,对着钥匙孔插进去,左右微微转动,只听到嘎哒一声脆响,木箱的锁掉了,箱子打开了……
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里,只有一小袋草药的种子,再无其他。
主簿立刻取出一撂厚厚的纸页,箱子上的编号按钟云疏说的记下来,并将里面的东西整理好。
“你想到了什么?”沈芩总觉得钟云疏意有所指。
钟云疏沉默了片刻,“我怀疑是鄂托做的,只是猜测,不知道钟伯他们会从地下挖出些什么。”
赵箭和阿汶达面面相觑,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赵箭身为惟一的普通人,视线从每个人身上扫过。
钟云疏身为战族之后,即使自小倍受冷遇和偏见,也时刻为大邺百姓谋划;哪怕前一世失败,也拼命抓住这重新再来的机会,救百姓于倒悬。
阿汶达和沈芩不是大邺人,他们的故乡一定是比大邺更发达更兴盛的国度,他们用仁心仁术救助百姓,宛如上苍赐给大邺的礼物。
可是,反观鄂托,赵箭的心底都像被沁凉水泡透了,此人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杀人放火弹指之间,像从地狱逃脱的恶鬼。
沈芩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好半晌才缓过来:“钟大人,如果真是他做的,那他多少岁?怎么也应该和陛下韩王殿下的年龄相仿吧?”
钟云疏坐在沈芩身旁,借着宽袖的遮挡,两人牵着手,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北域人身形高大,寿命更长,就算和陛下年龄相仿,看起来最多就是赵箭的样子,身体灵活、体力也不会衰退。”
赵箭点头:“当时的草原之战没有赤云族的帮助,根本打不赢。”
钟云疏的眼神越发复杂,语速也慢了许多:“北域人也有缺点,他们生儿育女很困难;赤云族比他们更难。但是据老族长说,很久以前不是这样的。”
“鄂托的父亲有好几十名妻子,却只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很多妻子根本无法怀孕,怀孕的也很难到临盆的那天……”
“北域人看到大邺和南疆人丁兴旺,就想吞并两国,将百姓和部族都迁到大邺去,奴役那里的百姓。”
“赤云族离开北域,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赤云族独居高山,与世隔绝,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屋子里更加沉默。
沈芩问:“钟伯挖出鄂托的地下存货,大概要多少时间?”
“钟伯擅用巧力,对烽火台的构造很了解,”钟云疏并不担心钟伯的速度,只担心他们一行人的安全,“只希望他们不要打翻里面的东西。”
阿汶达和沈芩对鄂托的狠毒十分忌惮,有些担心钟伯和船工们:“他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事实上,钟伯的能力远超过沈芩和阿汶达的想象,一个时辰不到,钟伯就和船工们全身而退,运回了一牛车的瓶瓶罐罐和大小木盒,小心谨慎的程度不亚于运送大邺炸药。
回程时,钟伯有些犹豫,这一车东西搬进城西大宅,还是送到城南库房,最后决定,还是先向钟云疏禀报。
钟云疏沉吟片刻:“在城南库房选一间十倍于牛车货物的宅子,加固地基、铺青石板、改造成足以抵御炸药的格制。宅子边上要有便于收押和审讯的屋子。”
“是,少主。”钟伯心领神会。
站在一边的阿汶达,看着钟伯带领车队远去的身影,很是不解:“你这是要做什么?”
钟云疏用眼神示意,两人匆匆回到沈芩的屋子,召来四周警戒。
沈芩蒙着眼睛,全靠听力来判断,听到屋外的脚步声,就知道钟云疏和阿汶达回来了,静静等他们说话。
阿汶达确定四周安全以后,才开口:“钟大人,您有什么打算?”
钟云疏也不卖关子:“城西大宅人多眼杂嘴也杂,不适合在这里审讯。”
“鄂托作恶多端,现在身受重伤,审讯不宜操之过急;钱公子的眼睛恢复需要时间;赵箭的身体还很虚弱,也不能委以重任。”
“等绥城最后一个病患康复,我们转去城南库房,不管鄂托有几层伪装几张假脸,都把他扒干净。”
阿汶达点头:“绥城病患,少则五日,多则十日就能完全平息;想来,城南库房改造也能在差不多时间内完成;到时,钱师弟的眼睛也可以完全恢复。”
“赵箭大人的身体好好静养,到那时,就算不能完全康复,至少也能恢复七八成。”
钟云疏握着沈芩的手,对阿汶达和赵箭说:“之前,我去烽火台与他对峙时,了解了他的想法。他把北域大战的失败,归罪于赤云族的背叛,要至我于死地。”
“连带的,你们也都成了他的目标。”
“鄂托是有仇必报的人,得意时嚣张跋扈,当丧家犬也能卧薪尝胆,遇到绝境也能战斗到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