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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赵箭和沈芩坐在第一辆马车上,停在了绥城西大门口,等候进城,长长的马车队吸引了不少百姓侧目。
这次比前几次都不同,百姓们仍然在排队,却没了之前的焦灼,城门守卫只是检查放行,没有一人伸手收城门税。
百姓们似乎还有些不太适应。
沈芩悄悄进了马车,问钟云疏:“韩王殿下在,震住城主是小菜一碟,可是我们走了以后怎么办?伸手惯了的贪官污吏,哪能突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钟云疏笑道:“神魔一家,韩王殿下能在南疆威名远扬,在大邺也可以,没有魔鬼手段,哪能得道成仙?”
这是韩王殿下的原话,只希望绥城城主是个铮铮汉子,别被吓死才好。
进城很顺利,韩王殿下的护卫们在城门口迎接,守卫们连车帘都不敢掀,直接放车队进城。百姓们见惯了各色车队,也是见怪不怪。
说来也怪,数日前,韩王殿下包下的客栈,刚好是之前沈芩赵箭替白杨做假头的那家,店家和小二见到出手如此阔绰的贵客,立刻笑成了两朵大喇叭花儿。
要知道,这年头包场的贵客不多,而且据说还有其他贵客要来,店家和小二既兴奋又紧张,不知道贵客的贵客是何等模样儿。
等到钟云疏沈芩赵箭一行人下马车,走进客栈时,店家和小二脸上的表情丰富到了极点,尤其是看到沈芩身旁还粘着一头白鹿时,差点就跪下了。
天爷啊,白鹿祥瑞!
前段时间来的贵公子,到底有什么神通,能让白鹿粘得形影不离,一定是大贵人!
一时间,店家小二的脸笑得成鸡冠花,不管胖脸瘦脸都红彤彤的,招呼得格外热情,赶紧把所有人妥贴地领进预订好的客房安置,还带着厨子挨个敲门、询问口味喜好、饮食禁忌。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陈娘和白杨捧着药材要进厨房炖药膳、还要求准备药浴木桶的时候,不禁摇头叹息,贵人出门就是不一样,婆子都看着这么舒服,烧柴煎药的都是翩翩公子。
等这些贵客们在客栈大堂吃过午食以后,年纪最大的贵客说要午休,店家和小二就犯难了,这白鹿是放马厩啊,还是放哪儿啊?
万万没想到,钱公子去后院从马车上取下一个铺满青草的大箩筐,搬到了二层客房里,白鹿颠颠地跟着他,纵身一跃就跳到了楼梯转角的平台,再一跳就到了二楼。
店家和小二看得眼睛都直了,连白鹿都有随身携带的草窝,还能跳上楼!
正在这时,韩王护卫长警告店家和小二,包客栈所见所闻一概不能外泄、看管好后院的马车和物品,如有遗失,就有命赚钱、没命花钱,吓得他俩当时就哽了一声。
沈芩、钟云疏和韩王殿下,一人一间天字号房;陈娘、崔萍和杨梅三人住一间天字号大房;赵箭、陈虎两人一间,徐然和白杨两人一间房;佘女、大头人和赵全,三人一间大房,还有护卫看守。
沈芩坐在自己的房间,揉着使劲撒娇的白鹿,一个劲儿地夸它:“小白卧在马车里真乖,既没有乱跑乱跳,也没有到处乱看。”
“小白,这里是绥城,人多眼杂,你呢又特别珍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不对?所以呢,你就待在屋子里,我陪你。”
白鹿不停地扇着鹿耳朵,听懂了似的甩尾巴,活像一头小鹿犬,在沈芩的安抚下,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沈芩坐在矮几前,把钟云疏塞来的纸片一张一张地铺平,拿出“大邺怪儿档案”的记事本,往里面边加页边添加记录,被这里面的庞大信息量惊到了,也被李二狗他们的深入调查惊到了。
很难想象,李二狗和他的弟兄们是如何打听到这一切的?毕竟要敲开每家每户的大门,让住家们愿意将家丑据实相告,可能性几乎为零。
看着看着,沈芩恍然大悟,他们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法子,询问了永安城明里暗里的所有产婆,一下子就将触目惊心的怪儿分布图,送到了遥远的这里。
崔萍两年前嫁人生下怪儿,与那些寻求帮助的女子们,年龄差不多,所以沈芩最初的预设是回溯三年。
可是李二狗他们问来的结果却是,永安城五年前就有怪儿生出,从高门大户到小门小户都有,只是大家藏着掖着,“家丑不可外扬”,无声无息地把怪儿处理掉了。
从分布来看,整个永安城及城郊都有,没有集中暴发的区域,惟一的差别是,高门大户的怪儿出生率,比小门小户低得多。
更重要的一点,根据产婆们的回忆,生过怪儿的女子如果再生育,第二胎就是健康的孩子;并没有一家连续生出怪儿的记忆。
相反的,如果一胎二胎都是健康的孩子,三胎也有怪儿出生的事情发生。
沈芩根据流行病学的调查方法,分析这些来之不易的宝贵数据,却因为没有任何的交集和规律,始终无法归纳出关键性的结论。
更出乎沈芩意料的是,这些数据之多、分布之广,与镜糕店没有任何关系,之前怀疑棘沙米带毒影响胎儿正常发育的假设,甚至无法成立。
“唉……”沈芩无精打采地趴在矮几上,把纸片折成小飞机,一架又一架扔出去,直到扔掉最后一架,干脆闭上眼睛放松一下。
所以,当韩王殿下和钟云疏敲门进入时,就看到沈芩屋子里,满地都是纸飞机,而她像株快枯萎的小草,蔫了八几的无精打采。
“我睡了,”沈芩完全不想搭理人,“请回吧。”
“哟,钱家小子,”韩王听过护卫们讨论沈芩顺风扔纸飞机传信的事情,当时既惊讶,又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看着还真是,不由地打趣,“窝在矮几上装腌菜呢?”
钟云疏好脾气地把纸飞机都捡起来,搁在沈芩趴着的矮几上,“说说,有什么发现?”
沈芩连眼睛都没睁一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