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仿佛真把自己当主人了,岳问荆不由地有些失笑。
至于那句半是戏谑半是调侃的话中“嫂子”这样的词汇,她只能说,感觉似乎还不赖呢!
虽然在家长们面前被提到和萧倾寒的关系的话题,她会稍稍有些不自在,不过在同辈人面前,这样的调笑只是小意思。毕竟,她这些年所练就的八风不动的本事不是摆看的,何况,他还没有分毫的恶意。
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默认式的大方地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久不见了,魏少爷!”
魏书扬闻言,却笑得温雅,丝毫不见从前那副飞扬跋扈的模样:“嫂子不必客气,唤我书扬便可。”
又是一番寒暄过后,岳问荆转过头看向萧倾寒,只见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对于她能正确认识自己的身份的转变似乎颇为满意。而她原本的淡然却在这一对视间灰飞烟灭,微微红了脸,却没有躲闪。
“子禋哥哥,你们聊吧。”又对着魏书扬调皮地眨了眨眼,道:“书扬,借你家浅浅一用哦!”说罢,又偏过头,对萧倾寒抿唇一笑,然后脱离了二人的圈子。
魏书扬向萧浅点头致意之后,转向萧倾寒,却见他仍望着岳问荆的背影出了神,目光是他前所未见的温柔,几乎都能滴出水来。
难得遇到这样一个可以调侃他的机会,魏书扬向来懂得把握时机,又哪里会轻易放过?遂用肘部顶了顶他的肩,“萧少爷,请注意自己的形象,眼睛直了也罢,口水快流出来了。”
萧倾寒的反应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家早早天生丽质,有意见?”他用淡淡的语气说着这样仿佛顺理成章一般的话,却是让魏书扬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窝火感。意味深长地睨了他一眼,接下来说出的那句话简直就是神补刀了:“总比某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家伙强。”
魏书扬被噎得言语不能,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是事实。仿佛一棵瞬间蔫掉的植物,全不见方才的调侃时的意气风发。
重重地拍了拍魏书扬的后背,以一种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拍出体外的力度,声音在将要坐下的岳问荆,和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正戳起一小块苹果的萧浅听来都有些惊心动魄:“虽然我一直觉得浅浅的眼光还不错,可是万一这一次走了眼呢?你还是很有希望的。”魏书扬听着他话里的戏谑,有些怨念地抬起头,见到的却是萧倾寒鼓励的眼神。一时间,竟是没有了继续笑闹的心思。
“走吧,出去聊。”又在他肩上轻拍两下,这回却是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了。说罢,率先提步,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气度**,浑然天成。
此时,岳问荆已经在萧浅的身边坐定了,均将视线投向正欲出门的两人。
见萧倾寒这模样,岳问荆不由得在心中暗道:果然气场决定一切。之前还觉得魏书扬挺有主人家的风范的,所以被喧宾夺主了会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再看看萧倾寒,她或许才算真的明白了什么才算真正的主场优势。
嗯,还是很有魅力的。暗暗赞赏了自己眼光不错,浑然忘了要稍稍掩饰自己因为欣赏一直在萧倾寒身上游移的目光。
似察觉到了岳问荆的视线,他看向她,微微勾了勾唇角,无声道了句“喜欢吗?”,在成功欣赏到了岳问荆瞬间变红的脸色之后,又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带上门,嘴角一丝得逞的笑意却让岳问荆在面红耳热的同时又有些咬牙切齿。
她脚步轻快地走向厅中时,身后两人的对话,已经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耳朵微微红了,眼中却是近乎愉悦的笑意。
彼时,萧浅正咬着一块苹果,笑得眉眼弯弯。见她走来,递给她一只签子,却被岳问荆一摆手拒绝了:“魏公子特意为你削的,我可不敢染指。”
萧浅却是轻嗤了一声,有些无奈地道:“你啊。”
说完这一句,却是心照不宣地将注意力移向了尚在厅外“交锋”的二人,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怎样?不需要交代一下吗?”凑近萧浅身旁,挤了挤眼睛,不怀好意地笑道。
“交代什么?”签起最后一块苹果,慢吞吞地咬着,又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沾到的果汁,无辜的看向她。
对着萧浅这般不温不火,温吞如水的模样,岳问荆虽不至于暴跳如雷,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怨念却是难免的。遂作出西子捧心状:“‘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这也罢了,世间负心人何其多也?不差你一个。可是你竟连有了新欢也不愿告知,真是令我心碎神伤。”声音中带出些许颤音,微垂着头,抬眼看向萧浅,转瞬间,眼中竟似是溢满了泪水。
看着她那泪盈于睫的模样,萧浅终是没能忍住,轻笑出声。“行了。我还没问你和我哥是什么情况呢,你倒是先逼问起我来了。”
萧倾寒和岳问荆的事,萧家人都看出了些端倪。元旦前他特意赶到潭州去,自然也是瞒不过去的。他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早早地和自家长辈们摊了牌,接下来的行为都是经过大人们的默许的。
至于去潭州那次,虽然是和岳问荆一同从言执回来的,但在去岑奚那里之前,已经先将她送回家,于是萧浅仅知他莫名的来访,并不了解二人之前有所交集。加之萧倾寒和岑奚的对话是在琴堂内完成的,萧浅身在家中也是不知。
二人间的书信往来,因为信是直接寄到学校去的,萧浅自然无从得知。
直到这次从潭州回来,眼见着自家大哥的变化,还有他此次的潭州之行,她才算是基本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来二去,她竟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
原本见到二人一同回来,她尚未想起这件事。在岳问荆好奇心爆发,开始询问她和魏书扬之间是什么个情况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岳问荆自己还没给她个交代,就好意思问她“新人旧人”的问题了?
听她此言,岳问荆不好意思地干笑一声,在萧浅充满着危险的意味的眼神洗礼中,还是将事情的起因经过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看到她好不容易满意了的眼神,这才松了一口气。
爱玩笑,女神虽然从来心如止水冷艳高贵,可谁没个脾气呢?更何况越是温和的人生气起来就越让人难以承受,她自己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捋虎须这种事,她还是轻易不敢尝试的。
“所以你是瞒了我大半年的意思了?”将这一事实消化完毕,萧浅淡淡地出声。这较之平日更为温和的声线却让岳问荆心头一紧。
一番颇费功夫的撒娇打滚卖萌之后,才终于将这事转圜过去。
“浅浅,魏书扬好像真的很喜欢你呢。”笑闹过后,岳问荆忽然正色道。
虽然她不知道这种“喜欢”的来源,更不知道能从小学,或者更久以前持续到现在的这种“喜欢”的程度有多少,还能继续多久。不过,就凭着魏书扬对萧浅此时此刻笨拙的、小心翼翼的,甚至有着些许讨好意味的温柔,还有他在萧浅面前与对旁人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仿佛她是被捧在他掌心的珍宝一般。
那一刻,忽然觉得,这人确实是值得萧浅托付一生的。哪怕,在此之前,她分毫也不看好他。
并且,萧浅对他,也不是全然无意的吧?
“然后呢?”
“你呢?你对他是什么看法?”看着萧浅淡然得近乎凉薄的模样,她心中忽然涌上一些不可名状的恐慌。似乎不是为了魏书扬可能被辜负的一片真心,更像是来源于萧浅本人。这一刻的她,遥远得好似将要乘风归去。
她却自嘲一笑:“我怎么样?我这样的身体状况,能怎么样呢?就是再喜欢,也留不住的。”
“不是的!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新药研制很快就完成了?等到你大些了,再配合手术治疗,你一定可以很快好起来的!所以,别说这么自暴自弃的话,好吗?”扳过她的肩,手上的力道有些失控。句尾的“好吗”两个字更是含着些带着愠怒的乞求。
“但愿吧。”勾出一个驳杂的笑容。不复从前的清澈见底,这一刻的萧浅,犹如万丈深渊一般,岳问荆有些惊恐地发现,她竟然看不透她了。
然而下一秒,她又变回了那个从骨子里透着清净的人,身在尘世,却不染纤尘。
“让你费心了,恪儿。”温暖而沁人心脾的笑一如昨天,方才那复杂的神情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岳问荆直觉不对劲,却因为不喜追问究竟的习惯而错失了探求真相的最佳时机。
不自觉地轻轻蹙了眉:“只要你好好的,我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气氛没有了之前的凝重。半晌,外出“谈心”的两人也回来了。看他们面上的表情,聊得似乎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