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点水般地,一触即分。王雁回低下头,靠在萧倾寒肩上,一面傻笑出声,一面轻轻地蹭着,看起来,很是亲昵。
岳问荆被排斥在一旁,眯眼看着,目光冰寒而锐利。
夜色中,萧倾寒的面色笼着一片阴影,看得不分明。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他说:“闹够了?”语气有些严厉。
王雁回却打算装蒜到底一般,继续傻笑着,手却箍得更紧了。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怒火和抗拒,喃喃地、含糊不清地道:“不要……赶我走……别丢……嗝……下我……”
终于,始终在一旁看戏的岳问荆动了。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你好,请问是杨茜吗?王雁回喝多了,可以麻烦你带室友下来接一下吗?……嗯,虽然我是女生,但外来人员不能上楼,只能拜托你们了。……一个人可能不够。她喝了挺多的,醉得比较厉害。……没事的,麻烦你们尽快下来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她的声音,在王雁回吐词黏腻的醉言醉语中,传扬开去。
她的室友很快下来了,足有三位之多。
“给你添麻烦了。”在其余两人从萧倾寒那里扶过王雁回时,杨茜向她道谢。
“小事,没关系。”笑着摇了摇头,仿佛真的不在意一般。
早在她拨出电话时,萧倾寒就已经制住了王雁回的动作,当她们下楼来时,他只是很平常地扶着,因此也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杨茜的号码是最后一天领着她在古镇里玩的时候拿到的。那时,王雁回的手机恰好没电了,就借了她的。杨茜回拨过来时,号码还没存,她就顺手接了,适逢王雁回正在店子里逛,二人没在一处,于是她俩就聊上了两句。
不想,这顺手存下的号码,却派上了用场。
扯了扯唇角,凉薄一笑。
方才发生的事情,二人没有再提起,仿佛从未发生一般。只是,一路沉默的气氛,不同于他们之间曾经存在的任何一种。就连最生疏时的那种兄妹情份,似乎,都不存在了。
只余沉默。
下了车,站在院子里,二人默契地没有回宅子。
“你……没什么想问的?”萧倾寒欲言又止地开了口。
“什么?”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同下一秒就要消散;她的语气很平淡,淡得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然而,这样近乎死寂的平静,在此时,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你难道没有一点感觉吗?”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将要与这夜色混为一体。
“别的女人这样对待我,对待你的男朋友,你难道心里不会有一点感觉吗?”这句话,他是地吼着说出来的,“男朋友”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不错,以他的敏捷,如何躲闪不开?
只是,将要有所行动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想看看,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她会怎么做。这个想法,甫一出现,就被他压制了回去。再要动作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愣住了,为王雁回的大胆,也为自己的失态。
是啊,他一直都知道,他家的早早是那么没有安全感的一个人,她远没有看起来的那样淡然。他,却就那样动了,试探的念头。
他该知道的,她需要的,是一个成熟的、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她的心意的恋人,他也一直用这一点要求着自己,从未逾越。
只是,偶尔也会对她的过分独立感到疲倦。
她的父母为了那个名为李静姝的女人,闹得险些离婚,她不告诉他,他可以理解。那个女人对她的骚扰,她不说,他也不计较。她有了一个弟弟,为了他,她可以冷上他一两个月,不闻不问,他也可以不在乎。
每一次,他都可以谅解。
可是,遇到的事情多了,有时候,他也会疑惑。
难道,她就那样不信任他?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倾听,他也乐意。至少,多一个人分担,她也能好受一点。
可是,她没有。
一个字也不说,情绪掩藏得很好。
那么,他算什么?
平常,有他刻意压抑着,这样的情绪,从未泄露过。现在,在酒精的作用下,那种负面情绪,仿佛野马脱缰,尽数倾泻而出。
既然,他已经开了个头,那就索性全部失控吧!
“有什么事情,你都要瞒着我,如果不是我刻意去发掘,你就预备让我当一辈子傻瓜?在你心里,我算什么?”这一番话,他说得很平静,如同他的情绪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他自己明白,那股汹涌而上的怒火,已经快要将他烧成灰烬了。
“岳问荆,如果不是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我真要怀疑,你的心里,是不是有一个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爱人,所以,你才会答应我。”声音虚弱地扔下这一句话,他转身,去了车库。
直到他驱车而去,车尾的灯光消失在暮色中,岳问荆才腿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争吵,大概,也会是最后一次了吧?
能让向来礼仪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的萧少爷,这样毫无风度地拂袖而去,她也算好本事了呢!
坐在原地,稍稍发了一会儿呆,她活动活动腿脚,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回了宅子。
灯光依旧明亮,偌大的房子里,却只有下人的身影偶尔闪过。她从来不知道,这幢房子,在深夜,会是这样的空旷。空旷得,令人触目惊心。
拖着沉重的脚步,她一步一顿地上了楼,到了自己的房门前,拧了拧把手,开门,进房。整个动作,沉郁、滞涩得如同慢放的老电影。
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那份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是一对饰有木瓜玉雕的袖扣,浅碧与银白的搭配,显得分外清贵。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不错的寓意,此刻,却显得分外讽刺。
她已经有了与他共度一生的想法,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携手走下去,可是,他却先放了手。
所以,这三年来,他的理解,他的体贴,他的包容,都不过是一场幻影,是吗?
这样一个恶质的玩笑,就可以让他们的感情毁于一旦,是这样吗?
她以为,爱上这样一个人,又将天时、地利、人和集于一身,她永远都不会再受伤害。结果呢?他,却给了她这样致命的一击。
“我算什么”,“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爱人”,他的质问,每一个字,都是诛心之言。
在将我的心捂热之后,又毫不留情地洞穿了它。萧倾寒,你是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