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滨海回来的第二天,萧倾寒就收拾东西回了军校报到。
出发前,他掐着她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色厉内荏地说着:“我爸妈都把你当女儿看了,你什么时候才让我见家长?”对于“名分”这样的东西,他还是很在意的。
能让萧少爷这样从来少年老成,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露出那样咬牙切齿中带着些微的委屈的表情,岳问荆不能不说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于是一面心里得意着,一面轻嗤一声,嘴上毫不留情地呛了回去:“敢情我还是沾了您老的光?说得好像从前大伯和大伯母不把我当女儿似的……哥。”末尾那个拉长了声调说出的字,让萧倾寒倍感头疼。
只是,看着面前因为戳到了他的伤口,笑得一脸得意的人,萧倾寒并不打算就这样轻轻放过。手速飞快地在她腰上捏了一下,不出所料,小丫头条件反射性地朝反方向拧了拧腰,随即捂着他方才触到的部位,警惕地后退了几步,气鼓鼓地瞪着他,颇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如此,他心中才算是平衡了一些。
后果就是,原本有些依依惜别的气氛,转变成了岳问荆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将他赶上了车。
萧倾寒走后,岳问荆又在京城住了几天。之后,因为她是进高中的第一年,面临一大堆的诸如分班考试、军训,加之理科实验班普遍早于平行班开学的惯例,本来算是比较长的毕业学年的暑假,这样折扣下来,较之普通的暑假,计较起来,还要短小一些。
于是,还未到八月中旬,她就已经赶回了潭州。
对于他们这类提前被划分了派别的,分班考试其实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其作用也仅仅是“分班”而已。
然而,这一世,因为没有提前经历过,她却是不知道会被分到那一个集体中了。所以,在等待分班结果时,她是带着几分新奇的期待的。
印象中,他们这一届在高一时一共有十八个班,其中一到十四班是平行班,十五是竞赛班,十六到十八则是理科实验班。前世,她和穆彤分别是班里分班考试的第一名和第二名,以一步之遥被拒之门外,分在了一班。
因为这一世初零六二班的同学几乎都是全优,较之前世数量更为庞大。了解到了这一事实,是以,她在看榜时并没有仅仅只看自己的,而是把每一张榜都看了一遍,留意了曾经的同学在哪几个班分布得较为密集。然后,惊喜地发现,在后四个班,原来的同学加起来足有将近四十人!
默默地感叹了下自己班级的教学质量,她才开始细细地研究自己所在的班级——十七班的成员。很多名字,都是她熟悉的。不是本班,就是隔壁兄弟班级的,还有一些,也是在光荣榜上看到过很多次以至于她很眼熟的。当然,也有许多她见所未见的名字。
言执是潭州实力排名第一的中学,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其他学校,无论其师资力量、总体水平如何,总会有些格外优异的。中考之后,他们大多选择了言执作为自己的高中学校。岳问荆所见到的这些名字所代表的,就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也是和她有些缘分成为同班同学的人。
有些遗憾的是,最为亲近的莫勤嬉和她并不在同一个班,而是如同前世一般,在与她相邻的十六班。不过,以她们的交情,以及同为理科实验班的相邻班级的兄弟效应,加上同在一楼层的联络感情的天然优势,相信很快,两个班就会打成一片。
另外,她也很惊喜地发现,她的“患难兄弟”穆彤,也在她的同一张分班名单上。
犹记得,前世,刚进言执,初中的第一次期中考试,她也曾力压莫勤嬉、凌泉等后来成绩爆表的几位,一举夺得年级第一名。之后的一次升旗仪式上,她在全校师生面前所做的一番讲话,虽然算不上精彩绝伦,也是情真意切。
曾经风华正茂的少年,因为一次重要考试的失利,失去了最好的土壤。虽然仍然能凭借个人的毅力开出美丽的花,更大的可能性,却是从此凋零。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惜的?她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伟大愿望,只是身边的人……能帮一些是一些,哪怕仅仅是以身作则地努力完善自我,告诉他们,我还可以以另一种姿态存在,也足够了。
只是……岳问荆有些头疼地看着某个距离她的不远的名字。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家伙前世就被分在这个班……
然而,从来福无双至,祸也不会单行——“班长!你也来看分班结果吗?”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愉悦的语气中不难听出来人的惊喜。
我不是来看分班结果,我是来炸学校的。还有,至少前世这家伙还会规规矩矩地唤她一声“岳问荆”,甚至在同桌那会儿,还给她起过一个不怎么好听,却让她为此欣喜了许多年的外号——“唠叨鬼”。
不错,这位这一世她拼命想摆脱,命运却偏偏与她的意愿背道而驰,屡屡让他们纠缠不休的人,正是封越。
默默地腹诽着,岳问荆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子,脸上却是一派自然的笑:“是啊。我刚刚看到你的名字了,在十七班。以后的三年也多多指教了!”
“谢谢!我看看班上还有哪些同学。”是想确认一下吧?一般这种结果,他是十分重视的。不是非要与人争个高低,也不是不信任旁人,只是谨慎到只相信官方的言论,也是想亲眼看看自己的努力换来的是怎样的结果。
已经不再刻意去揣测这人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的深层含义,却总能在第一时间明白他的心中所想。这种技能,如果是放在与萧倾寒的相处中,她只会觉得心有灵犀。此时,却是鸡肋一般的存在了。
也不拆穿,走到另一张榜前,视线扫过余下的几张尚未看完的榜上的名字。
“诶,真巧,我们在一个班!”似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封越转过头,对她说。
听他此言,岳问荆无语凝噎。所以,这家伙是没听懂她方才那句话还是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谈话的内容上?他做语文阅读理解题时的敏锐都去哪里了!
看着他眼睛扫到榜的末尾,又确认式地载上下看了几遍,似有些怅然若失,又忽然带着些自嘲的表情,明白了他的所想的岳问荆叹道,她不是田夏,有不起让他做阅读理解的资格。
其实,是现在的她变了吧?身边的人大多是九窍玲珑心的,说话从来不必太透彻,早已习惯了这种交流方式,她的哪一个字不是暗藏机锋?以前那个生怕别人,尤其是她无比在乎的封越误解了她的意思,每一句话都务必做到没有歧义的岳问荆,已经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