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所选择的是文理中的哪一科,高三年级的课程安排结构总是相似的。上课做题、讲题,回家做练习,隔三差五地,来一次考试——随堂考、周考、月考、期中期末考——虽然学校并不给人心理上施加压力,也绝对想尽一切办法,让你身体片刻也闲不下来。
这大概就是她从前对于高三时期的所有印象了。然而,直到她亲自体验了一回,才算是明白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文科与理科终究是不一样的。她曾经天真地以为学理比学文要省心许多,毕竟需要背记的基本公式定律只有那么些,看起来似乎是比长篇大段地背默书本要简单。但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呢?
当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一年,她与好友在学校附近的小区合租了一套房子。三人都是学理科的,晚上吃过饭后,就各自回房写作业。往往,写到十一点多的时候,她们会出来聚在客厅里聊聊天,休息一会儿,时长大约十在分钟,然后再继续学习。直到将近一点,才能将作业基本写完。
相对于大多数选择在高三那一年里冲刺提升的人,她的日子过得是相当颓废的。
那是她看小说最为殷勤着迷的时期,除了上课,就连课间,也必定是要捧着手机看个不停的。而晚上,另外两名小伙伴埋头写作业时,她几乎是做一道题就要看一章的状态。
一个晚上,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在做别的事,熄灯睡觉的时间,还比任何人都早,通常十二点一过,就收拾东西,躺在床上,被子一裹,不省人事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年级名次没有降到三百以外,已经算是天大的奇迹了。
这也是她从前一直对封越的高考成绩耿耿于怀的很重要的原因。
在她心目中,封越的成绩一直是相当好的。犹记得一次考试,因为题目做得比较顺手,她的数学拿到了一百三十二分,在班上能排进前三,她自己也觉得非常满意了。然而,在她去蒋东沙那里拿名册的时候,看到了他放在桌上的理二班的成绩单,一眼瞄到了封越的分数——是她从来不敢奢望的,一百四十四分。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所有的洋洋自得,在他的面前,都变为了深深的自卑。
她天时地利人和外加好运得来的成绩,也比不上他或许只是随手考出来的——依照他的努力程度,还有常年处于年级前五十的排名,其他的几门,必然也不会差的……就她这样的程度,还总是那么放纵自己,大概,永远也配不上他吧?
不过,也仅仅沮丧了一会儿。毕竟,她喜欢的人,那么优秀,这也证明她的眼光还不错,不是吗?
所以,那就一直仰望吧!
高考之后,她与封越在网上闲聊时,说到各自所在的大学,他的一句话,让她震惊了。
他说,我的分数,文希学府的分数线都没到啊。
在潭州,省立理工大学的录取分数线是最高的,文希学府较之要低上一两分。封越的分数够不上文希学府,也就是说,他不会比她高多过十分。
怎么可能?
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分明,他一直比她要优秀那么多,这一次,她依然好运地超常发挥,他却似乎连寻常的水准都没有达到。这个结果,根本配不上他的付出!
即使她高考失利,她也至多不过感叹一声,断然不会如此愤慨,毕竟她的付出只有那么多,用一次失败,换一个惨痛的教训,也算是一种体验。而封越是不一样的。
不仅仅是因为心中的惦念,更是由于她了解他的为人。
无论是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他都不该得到这样一个分数。
原本,在岳问荆看来,她那样的状态在高三时已经算是放弃治疗那种程度的了,直到如今,她才了解到,当年的她,究竟有多刻苦。
作为一个高三学生,每天在学校抓紧点时间,就能把作业全部写完,回去连书都不用翻开一下,看看闲书,上个网,十点不到就可以洗洗睡了,周末还可以呼朋引伴地去公园玩——这样的生活,放荡如她,也绝对想都不敢想。
然而实际上,她,文一班的一员,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因为一年的缺席,她的班长职务被撤销之后便没有再还回来,她也乐得轻松,尤其,是在看到莫勤嬉中午偶尔会被拖去开会一整个中午,然后踩着上课铃赶回来的时候——高三年级确实不用参加什么学校组织的活动,一些常规的班级管理还是必不可少的。其他班干部倒是没什么事情做,清闲了下来,这些担子,全部都落在了班长一个人的身上。
“妹子,你就可怜可怜我,帮忙开个会呗!我都快困瞎了!”双手合十,莫勤嬉大睁着眼睛,眨了眨。
以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呵欠,一偏头,嘻嘻笑道:“不好意思,我也困了。而且,我并不是班长,谢谢!”语毕,慢条斯理地讲桌上的资料摞成一叠,放在桌角,随即,整个人伏在了桌上,闭上眼,竟是要睡去的模样。
“破JK!你好歹曾经也当过一段时间的班长好吧!你忍心看我总被拉去开这个会那个会连午休的时间都没有了吗?”疾言厉色地数落了她一番之后,莫勤嬉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就这一次,行不?拜托了嘛!”
撒娇打滚卖萌的样子,确实有一种反差萌。不过,岳问荆多年练就的铁石心肠也不是说说而已的。对着她这模样,竟然半分不为所动。
“你行!”咬牙切齿地扔下这两个字,莫勤嬉在她桌上拿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也不打声招呼,急匆匆地一路小跑出了教室。方才磨蹭那一会儿,她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再不抓紧,就该迟到了。
另一边,岳问荆将脑袋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藏起了嘴角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开什么玩笑,她前世高二高三被“开会”这两个字折腾得太惨了,好不容易丢掉这个包袱,她还自己巴巴地又送上门去?她又不是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