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咏比赛的练习时间,最初,因为班上同学对于自己的部分都不十分熟悉,他们的编制与原曲又有些差异,索性借了艺术中心的一间教室,由张妍珊和杨天煜分声部逐句教授。四个领唱则按着分好的组,单独练习。
封越没有学过音乐,对乐理一窍不通,岳问荆无法,只能从音调到节奏,一点一点地教。
“第一段的合唱我们做了慢速处理,整体音调也偏低,再加上梁宏文的朗诵在前,庄严的气氛已经渲染够了。所以,第二段你的起调可以稍微轻快一些,适当提高声调。这样,可以让整首歌富有变化,层次感也会更鲜明。同时,作一个铺垫,之后我的部分也不会显得突兀。”拿着一张乐谱,岳问荆一边用铅笔做着标记,一边为封越讲解着需要注意的地方。
封越则是全程认真地听着。他不是擅长举一反三的人,所以也基本没有提什么问题。
“你周末回去有时间的话先熟悉下词曲,能背下来最好。节奏大概就是我和你讲的这些处理方法,你自己把握。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再见!”交代完毕,岳问荆背起收拾好的书包,小跑着出了教室。
这段时间岳正则黏她黏得紧,差不多到了吃晚餐的点就要开始找姐姐,找不到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一角生闷气,谁也不理,连东西也不肯吃。她没法,只能尽量在学校里完成学习任务,然后尽快赶回家。所幸他这毛病只在晚上才出现,不然,依着岳问荆的弟控程度,学也不用去上了。
高一的课程在她印象中是最艰难的。
刚进入高中课程突跃式的难度增长的不适应感,还有出题老师为了提高他们对学习的重视刻意加大的题量和难度,这都是很重要的因素。
只是,原本她最弱势的化学科目,五年多的专业研究和学习已经彻底将她的水平拔高到了可以参加竞赛的程度,无功无过的物理也在一轮一轮的复习中愈发巩固,更不必说一直作为拉分项目的生物了。
相比之下,文科科目才是应该引起她高度重视的。
吃过晚餐,岳问荆想帮忙收拾餐桌,却被岳律挥了挥手阻止了:“我来就行,带你弟弟玩去!”
对着岳正则撇撇嘴,皱了皱鼻子,做个“稀罕”的口型,他则非常给面子地学着她的模样,小小的五官挤作一团,可爱得岳问荆心都化了。姐姐就这样抱着弟弟,回房间玩去了。
抱着小阿则坐到床沿,却见他指着挂在墙上的琴,一边发出“啊啊”的声音,一边扭着小小的身子。心领神会的岳问荆于是安置好了他,取下已被岑奚赠与她的“丹沉”。
将琴在桌上摆好,调了弦,学着小弟的吐字,两人用“婴儿国”的语言,“咿咿呀呀”地交流了一番,她才手放在弦上。随即,迟暮之声响起。一段渲染气氛的引子之后,一个染着醉意的渔翁,摇着一梭小渔船出现在水天之际。渐渐地,琴声轻快起来。
小阿则听到这一段,“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欢快地拍着,似被感染了一般。
船愈来愈远,消失在暮色中,只在水面留下一串微醺的残影。一曲《醉渔唱晚》。
又选了几首旋律感较强的,看着岳正则歪倒在床上睡着了,她这才轻手轻脚地将他抱回婴儿床上。
这房子,对于现在的四口之家来说,却是拥挤了一些啊。她心道。
上个月,岳律宣布了一个消息,他拿到了单位住房分配的指标。新房是顶层的小复式,面积加起来有三百多平方米。坐落在距离岳律的单位很近的市中心区,现在已经在建设中,预计明年八月交房。经过装修,明年年底,他们就可以住进去了。
和前世相近的搬家时间,却是搬去不一样的新房。那次也算是岳律幸运,回到单位后不久,就遇到了住房分配的指标,他前些年是停薪留职,时间也计算在工龄内,所以还是符合条件的。
这一次,工作的单位不同了,自然也不可能被分到同一间房。
也好,一个全新的环境,和前世截然不同的家庭气氛,也对她彻底摆脱前世的不美好回忆很有益处。
周日,她按着所计算的制药周期,去了实验室。
将药材切碎后,她搭好装置让它一面反应着,一面翻看着一本《中国通史》。天然药化的好处就在这里,前期的工作提取、分离的过程很长,也不用一直守着。除了定时进行简短的换液、换瓶时间,你可以尽情地做自己喜欢的事。
吃过中餐,换了一次溶剂,正要继续看书,岳问荆万年摆设用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掏了出来,看到上面显示的来电者,她微微一惊。
“喂,你好。”很官方的问好。
“班长,我是封越。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合唱那个……我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不知是因为自己的愚钝,或是觉得打扰了别人,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羞赧。
“你现在在哪个位置?”反应还有四小时完成,如果在路上需要花很久,那就只能周一再说了。
“我在家……桐阳路的丹枫苑。”话说了一半,才意识到她问话的意义,于是添了一句。
闻言,岳问荆挑了挑眉。感情就在附近。
“你下来小区门口,我十分钟后到。”交代完毕,又给岑奚去了个电话:“老师,待会儿我有个同学要过来,借钢琴一用。”
“哦?男生还是女生?”
选择性地忽略了他话语中调侃的含义,岳问荆面不改色道:“男生。”
“那我是不是该和倾寒说一声?”
清冷的声线慵懒地说着这样的话,让她不禁翻了个白眼,而后竟然开始怀念起当年那个冷艳高贵的老岑。果然谪仙什么的就是用来幻灭啊幻灭的。
“萧少爷日理万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别拿去丢人现眼了。”
“你自己过去就行,我和浅浅在琴堂。”
“嗯。”
结束了对话,岳问荆去了对面的实验室,敲了敲门,见里面正在过柱的人转头看来,便道:“蒋学长,麻烦您抽一小会儿帮我看下反应可以吗?装置别倒了就行。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下,尽快回来。”好在这个反应条件温和,只要水浴加热,不然她还真不敢这样走掉。
“好的,你自己注意时间。”蒋骥回道。他是天然药化专业的研究生,平时很逗的一个人,做起实验来却一点不含糊。
“谢谢学长!”挥了挥手,岳问荆便赶去了会面的地点。
领着封越去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果不其然地,她听到轻轻的一句抽气声。若不是时间太紧,附近又没有乐器行,她倒是不乐意带他过来。
“坐吧。”递给他一杯水,也不多解释,自顾自地在钢琴旁坐下。“你是哪里不明白?”
“就是起调这里,我不知道应该什么时候开始唱,音调多高也把握不好。还有,我感觉自己节奏有点不稳,唱着唱着就越来越快……”封越将做了标记的乐谱拿了出来,将自己的问题一一说给了她。
“这样,我先带你唱一遍,你跟着我一起打拍子,到时候你再录一遍,不会的时候听一下。”对于没有学过音乐的人,只要学会自己打拍子,慢慢地就能基本掌握节奏了。
将衔接的那一段钢琴伴奏弹了出来,到了拍点,她又将那一部分重复了一遍,道:“你就从这一拍进。再来一遍,你试一下。”
等到他终于弄清楚了结构,岳问荆让他独立地从头开始将自己的部分完整地录一遍,她则是为他伴奏。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谢谢啊!”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看起来有几分傻气。
“没事。我有事先走了,你回去吧。”还惦记着她那锅反应,岳问荆也没心思顾虑他的想法,匆匆地道了别,朝实验室赶去。
却不知,封越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原因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