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妙音坊,素有皇都小音国之美称。
梵音十三与幻音云绢七娘并列神乐榜前十。
此刻,这两位造诣颇高的音律前辈坐在黄梨花椅上,满目赞赏的看着不远处的奏音女子。
碧葱般的指尖轻舞,几个浑然的音符如月光般流泻出来,蔚蔚然的空谷之音中,曲音带着一份伤感。再看那弹奏的女子,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一袭透着淡淡绿色的素裙罗衣,显得她的气质若惊鸿游龙一般,如清泉碧水一般清雅。
靡靡之音,流连于指下,如泣如诉,繁弦急管,当真可绕梁三日,宛若天籁。
拨动出最后一个音阶,曲妙纶将双手放在琴弦之上制住了呜呜之声。
良久,室内赞美之声哗然,连两位音律前辈也不住的点头赞许,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曲妙纶,一曲妙音,天下绝纶。
她自幼极爱音律,三岁识认琵琶古筝,直至十岁,对所有的乐器无比的精通,也是天赋使然。数声风笛离庭晚,君向潇湘我面秦。这首挂情是前世最爱的曲子,如今弹奏起来,竟有淡淡的伤感之意。
她站起身来,微微向一众听者点头示意,放下琵琶,刚刚要离开乐台,只听门边传来一声极为响亮的掌声。
门边站着一男一女,容貌极为出众。那男子一双眼睛散发着如同月光清辉一般的光芒,一袭浅灰袍子,衬的整个人极为淡雅,似隔绝在尘世之外的清冷谪仙一般。他的目光淡然清冷,但在望向曲妙纶之时,眼中赞赏之意颇浓。
“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闻。甚好,甚好。”
他拍着手掌,望着曲妙纶不住的点着头,慢慢走过来。身后的女子年龄较小,但浑身散发一种淡雅的自然之美,看着曲妙纶的目光充满好奇,又有几分不服气。
他很是诚恳的看着曲妙纶,“姑娘曲艺出众,林某佩服之极。不过,刚刚我对姑娘评价令家妹不服气,想和姑娘比试一番,不知姑娘可否赏光,陪小孩子试耍一番?”
曲妙纶挑了挑眉,还未说什么,梵音十三便站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头,低声喝道,“语堂,休得胡闹,问旋年纪小,你竟也跟着胡闹!”
“十三叔,我没有胡闹,”妙龄少女未等哥哥开口,继续反驳道:“我是真的想和这位姐姐比试一下,不是想胡闹!”
“够了,又不是比试输了不放人家走,大声哭鼻子的时候了?”
“我…”
“没事的十三叔,”曲妙纶淡淡一笑,“我再弹一曲便是,只不过,姑娘想比试什么?”
“霓裳便好。”少女眼睛里闪着惊喜,欢快的说道。
曲妙纶置好衣襟,重新坐下,抱起了琵琶。遇上喜音之友,她向来从心底尊重,何况一个小女孩?
她素手拨动音弦,高山流水就绪。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沉浸在这宛若天籁的享受之中,他们仿佛置身于深夜空谷,满目星辉,随着拨动流转之间缓缓洒落。不多时,那片星辉飘然眼前,身边,甚至落满了地面。原本无一物的地面,闪着熠熠星光,似极了一片雪原!
曲毕,片刻的寂静之后是雷鸣般的掌声,无人不鼓掌叫好。
那名少女眼中是惊艳的倾慕,再也不先前的不服气了。
曲妙纶走下台去,淡淡说道,“献丑了,请。”
她素手一挥,空出一条通往乐台中央的路。但那名少女,面上却泛起潮红,直延到了耳根,她往那名青年男子的身后躲了躲,嗫嚅着说道:“我,我便不上去了,,,”
“哈哈哈哈。”坊间响起一阵哄笑,全无恶意,反而都是对着少女的宽容
那名青年男子施了一礼,认真的对曲妙纶说道:“姑娘音艺绝然,家妹不战自降。”
梵音十三笑呵呵的站起身,抚着髯须说道:“妙纶,能让问旋不战自降的人可没有几个,看来不用几年,你的造诣定能更加精妙,不输我与七娘啊。”
众人又在妙音坊中呆至月出浅华,方寥寥散去。
曲妙纶是最后一个出了妙音坊大门的—那对兄妹先她一步而走,十三叔与七娘则住宿与妙音坊。
与两位前辈挥别之后,曲妙纶带着翠荷缓缓像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此时明月已高挂枝头,大街上不复白日的热闹繁华,寻常百姓家门户大关,窗边散出温暖而幸福的光芒。良辰,常景,虽无美酒知己,但她知道将军府有着父亲母亲等着自己,那便足够。又怎会一如前世那般,身处福地饶不自知,总是刁难身边亲人呢?
她走的很慢,加上耳力极好,听闻街道边有一处小园子中传来异响。她心思一动,也不知怎的就想去看看,吩咐翠荷在一边等着别出声,自己则悄悄的潜入黑暗,去寻异响的来源。
黑暗之中,她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低喝,然后是一阵交手打斗之声,她向声源处看去,两名黑衣人与一名侍卫模样的人交缠在一起。两名黑衣人背影一高一矮,手上功夫不弱,片刻间制服了那名侍卫。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你们不过就是那天…”
“噗嗤!”锋利的剑光滴着鲜血在那人背后亮了出来,那名较矮的黑衣人出手迅速的抽回剑身,只听他对另一名黑衣人说道:“哥,我们走吧。”
声音清脆婉转,竟是一名女子!
出乎意料,曲妙纶认出她,微微一惊。
“谁?”
两人警惕的看向曲妙纶藏身之处,片刻后便发现了站在那里的曲妙纶。双方都很尴尬,谁也没有开口。
远处传来声音,似乎不少人向着这个方向呐喊而来。
曲妙纶打破沉默,说道:“如果你们相信我,就跟我来。”
庐江街边,很多士兵正在竖起横篱把守,巡查盘问过往的行人。
“喂,你们几个,”一名士兵叫住曲妙纶,“哪来的,到哪去?”
曲妙纶冷冷的看了士兵一眼,未曾答话。
翠荷上前说道:“我家小姐乃圣上亲封长宁郡主,当今镇山将军千金,不得无礼!”
这一番话,成功唬到了几个士兵,唯唯诺诺不敢再上前。他们搬开横篱,准备放行。
背后传来一道冷酷而充满暴厉的声音。
“长宁郡主,将军千金?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接受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