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说曲妙纶方才心神恍惚是因为杀了人,并不全是。她自小常去军营,对生死杀伤并不恐惧,刚刚便是一腔恨意泻错了火,吃惊之下,这才有些茫然无措。
此刻见了这单家二位小姐的牌位,即便胆色过人,也不由得感觉冷风渗人。
这两个牌位满是尘土,放在空屋旁物的供桌上,少说也有几年的时间无人打扫了。
她虽然有些好奇,但实在有些恐惧,何况身后的家丁不知何时就将自己围捕了,她放弃进去仔细查看的想法,忍着心头的毛骨悚然,向祠堂外一条僻静小路跑去。
远远看到一处角落,旁边立着一块巨石。她提了一口气,忍住左臂的疼痛,向巨石处跑去,足尖轻点,凌步划波,越上墙头,看清墙边无人,她翻身跳到墙外,终于摆脱追兵四起阴森骇人的单府竹园。她当下在角落处撇了假胡子和假发,又褪去了男子的外衫,摘去方帽,将这些衣物复撇进单府墙内,恢复了女子的身份。
跳出的这面墙幽静无人,前方隐隐市声嘈杂,曲妙纶刚走到一半,便看到前面有两名把守的士兵,背对着通道。她急忙折身返还,右臂痛彻入骨,方才的跳跃又伤了几分,倘若再不医治,恐怕要留下遗症。她扶住伤臂,向另一边走去。
可这次她还没走到一半,前方便传来幽幽火光,伴随着大群人的脚步声,向曲妙纶之处走来!
此时四面全是高墙,翻也翻不得,躲也无处躲。
她看到墙角的湿泥,心生一计。
“何教头,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单府行刺?”一个雄浑沉重的男声问道。
“家丁禀告是华衣坊的伙计,以送衣为由进了二小姐的庭院,但他的目的并不是二小姐,而是出手杀了那名侍女。”
“侍女?进单府只是为了杀一个侍女?莫不是疯了?”
何教头话语冰冷,“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单老爷已去报官,稍后就会把华衣坊的人捉拿来问。而且……”他正欲再说些什么,却看见转角的墙边坐着一个黑乎乎的人,立刻拔剑喝道:“什么人!抓起来!”
曲妙纶揉了揉眼睛,一张脸更黑了几分。她看着将自己围起来的家丁,很是畏惧,缩了缩身子,颤声问道:“大人,这是做什么?我只是讨饭讨累了,想在这而休息一会,若是碍了大人的眼,我走便是了。”
她说着爬了起来,一身衣服沾满泥土,面容憔悴污秽,头发散乱,看样子是逃荒了许久。
何教头拦住了她,冷笑道:“讨饭?我看你是那贼人的同党吧!”他目露精光,一双眼睛动也不动盯着曲妙纶,看的直叫人心底发紧。
曲妙纶揉搓着衣角,嗫嚅着说道:“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连日逃荒,天地为床,走到哪困了便歇着了,从来不曾拿过别人一针一线,跟贼人又怎么扯得上关系。”
她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尽管面容污黑脏兮兮,但依然可以看出是个好看的小姑娘,这一番话听得更是让人心疼。
何教头依然不依不饶,冷哼一声,说道:“好一个伶牙俐齿!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这接应那贼人来的,休得狡辩,来人,拿下!”
何教头身边那位高大魁梧的将军模样的男人拦住了欲动手的家丁,开口说道:“这小姑娘如此单薄可怜,想必与贼人挂不上联系……”
何教头皱了皱眉头,说道:“顾将军,你这是?”
顾浪哈哈一笑,色眯眯的微阖双眼,看向墙边的曲妙纶。何教头看见他眼底的丝丝猥琐,不禁打了个冷战。
“嘿嘿嘿,依顾某之见,料想这小姑娘应该不是什么贼人同党。若何教头不信,顾某便多费些功夫,把她带到府上好好拷问一番,再给何教头答复,如何?”
“这……”何教头泛起了难,顾浪的好色是众所周知的,顾浪的妻妾已经不可以用成群来形容,简直是潮水泛滥,波涛汹涌……这小姑娘若是被顾浪拿走,恐怕再难回来了……
何教头面露难色,说道:“这恐怕不大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的,”顾浪瓮声瓮气的说道,他大手一挥,将曲妙纶半个身子抓进怀里,“如此我便多生些麻烦,将她带回去,若有结果,他日差人前来报告便是,告辞!”
顾浪将曲妙纶罩在臂下,也不待何教头回话,便向前方的通道走去。那两名把守的士兵见了顾浪,恭敬的行礼。随后,一辆马车停到两人身前,顾浪护着曲妙纶上了马车,一声令下,马车扬着尘土滚滚而去了。
马车内,曲妙纶坐在角落里,道了谢,也不见顾浪说话,而是将她上下打量着。
半晌,顾浪突然把脸转过去,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曲妙纶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顾浪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说:“真不知道我兄弟看上你哪点了,居然如此护着你。亏你还是一个千金郡主,看看自己浑身上下,哪里有点千金的样子?就算我家那泼辣如汉子的老三,也不及你这般落魄。”他说到这,想起了什么似得,打了个冷战,露出些许惊惧之意。
过了一会,他又开口说道:“楚弥然还警告我不得动手动脚,真是!看你这脏兮兮的样子,我宁愿去睡猪窝!”
“你!”曲妙纶一呆,完全没想到会让顾浪一通侮辱,她想说些什么反击,可一抬手,便是满手的污泥脏物,方才情急之下,将墙角的湿泥全部挖出来蹭了自己一头一身。这会脱离了险境,她自己也泛起恶心来,只得坐在那里任凭顾浪嘲笑。
顾浪依旧不依不饶,捂着鼻子做到马车最外的位置,指着曲妙纶叫道:“你臭死了!赶紧离我远点,想熏死我不成!”
曲妙纶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可此时又不好发作,无话反驳,果真悻悻的往里挪了几寸,眼泪汪汪的坐在角落里低着头。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顾浪噌的一声跳下马车,大声喊道:“楚弥然,快出来,把你脏丫头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