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此刻手中已无长器,曲妙纶也未展露一丝惊慌。可人非木石,她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舌头在口腔之内微微颤抖,说是不怕,认定要视死如归,可……她还是不愿意与这样的人同归于尽。
勇气这种东西,生来自带万丈光芒,一旦从囊中取出来后,很难再让它回归黯然。
她攥紧拳头,气沉如石,冷眼看着韩碧君手中的峨眉刺。
她腹中凝了一口气,两场比试下来,颇为疲惫,此时全凭一口气支撑。接下去失去唯一的木剑,更不知该有多凶险。即便拼劲全力……也要赢……不知为了这个结果,而是要让他们知道,将军府的人……没那么容易倒下!
两人再度交手,韩碧君手中峨眉刺银光刺人,狠意更绝!白色的身影如纵云而起,曼妙的身法在空中打了个回旋,然后轰然落向手执双刺的韩碧君。下落的身形非常平滑自然,熟练到似乎在做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而已。尽管流畅飘逸的身形已经激起满场的惊叹与紧张,可运用之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继续像一只孤雁一般带着决绝驶向地面面色苍白的执刺人。
“嘭”的一声闷响,有人倒地。
韩碧君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左手中的峨眉刺已然飞落殿外,但她的面上却是毫不在意的冷笑,似乎受伤的不是自己一样。
“哈哈……哈哈……”随着她双唇的开启,更多的鲜血喷涌而出,“曲妙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赛台另一角的地面上,曲妙纶的左肩到手背赫然出现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疤……没想到峨眉刺竟是别有用心打磨过的,锋利无比的刺尖带着寒气,不仅仅伤了皮肉,更重的是内伤。即便如此,曲妙纶也未痛哼一声,面上的冷汗汲汲而落,却未露出半分痛苦。
惜海吃惊不小,面目变色,她知道此次武学之赛太后娘娘极为重视,若是闹出人命……恐怕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她立刻站起身,准备来到窗栏处喝停比赛,她还未从包厢内走出去,身后太子冷冷的声音传来:“站住!急什么,如此精彩再等上一会便是。”
她心中一凝,颤声提醒道:“太子殿下……那是镇山将军的千金,皇上御赐的长宁郡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十分棘手……”
“怕什么,”太子悠悠靠着椅背,饮了一口茶,“我已命冯太医在殿外听候,出不了什么事的。”
赛台下的一众少女已经惊叫连连,她们哪里见过这等血腥暴力的场面?
单念双大声尖叫道:“齐王殿下,快让她们住手吧!再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的!”
许孟香也站起身,面色带了惊慌,喊道:“惜海姑姑!惜海姑姑!快来人制止她们!”
可满场除了她们二人的呼救再无旁人出声。齐王更是不为所动,眸中瞳仁定定望着虚弱苍白的曲妙纶,那地面的血色深一分,他眼中的畅快便多一份。明光招摇,那张英俊的脸孔竟格外恐怖。
曲妙纶的右臂尚且能动,她艰难的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沉默不语的面向韩碧君手中仅剩的峨眉刺。片刻前的决绝此时夹杂着不舍,对父母,对楚弥然……分外的想念。
韩碧君手中的峨眉刺已然血迹斑斑,刺尖寒意漫漫,不断的涌到空气中,贪婪的摄取着有如铜锈味的血气。
“曲妙纶,来吧,决一死战。”唇语从韩碧君口中划出形状,无声的传到曲妙纶眼中。
殿内已然混乱失序,不断有惊慌失措的女子奔涌出青庭宫去,一场本应点到即止比试延及到人命流血,更加不是这些姑娘家的钟爱了。
转眼间,殿内只有零星几人。
韩碧君眸中阴影更深,此中剩下的这些人多是想让曲妙纶……去死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她提起一口气,举起手中峨眉刺,振臂一呼,峨眉刺如万箭之势破风前倾。
曲妙纶静伫原地,面色惨白,左臂微垂,鲜血不停的低溅到地面,激成无数滴血珠。随着韩碧君万顷的攻势,她倒掠急退,直到某个意念中的点。鞋底由倒退转为拼登,用尽全力攀上韩碧君的首顶,右手向她的天灵盖击去狠狠一掌!同时迎向曲妙纶胸腹的,还有银光灼灼的峨眉刺……
只此一瞬……似乎两人即将双双殒命……
殿内的人们全部屏住呼吸,有的不忍目睹着残忍一幕,有的无比期待接下来的场面,还有的漫不经心,冷哼不屑,还有的面露惋惜……
直至此刻,坐在赛台左手边的齐王不再掩饰,方露出那抹暴戾冷漠的笑容。
曲妙纶,若她叫你死……你……就应该死……
齐王残漠的视线停在半空一身鲜红的身影上,面上笑容更盛……
白色的衣衫全然变色,破碎成条块。
单念双的眼眸盈着晶莹的泪水……她无比伤心难过,到底为什么没有人阻止这场暴力的比试……为什么太子不出声制止……妙纶,难道你就这么离开了吗……
她悲痛的目光放在半空中缠斗的身影上,突然眼前一花,随后感到一阵凉风拂过。她茫然未觉之中,擦干眼泪,恍恍惚惚向赛台上看去,只见方才举起峨眉刺的韩碧君已如一道风中残叶,惨叫着向殿外飞去,“嘭”的一声砸起满地尘土。
再看那半空鲜血淋漓的红色身影,此刻已被一身玄色的男子深深抱在怀里。
殿内之人有人欢心有人惊喜,有人暴怒,有人惊讶,还有……深深的痛恨!
“放肆!擅闯青庭宫,定是刺客!来人,拿下!”齐王一声怒喝,唤来殿外的一队驻守士兵,将赛台牢牢围起。
那玄衣男子始终深深低着头,双手隐隐颤抖,与怀中之人轻声呢喃着些什么。
士兵将来历不明的男子团团围住,执剑相对。
齐王抽出腰间佩剑,冷声说道:“刺客胆大包天,中断武学比试,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