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个夜晚没有休息过了,此时沈贺提出这样的要求……
如果曲镇山真的答应了,那么就是看着他们两个人去送死!
段无酒还在咬牙坚持着。
不知是不是身上那股犹如狼决般的恨意与杀意让蛮牛有些忌惮,几个回合之后,段无酒身上重伤各处,那蛮牛也损失不小。
蛮牛嗤笑一声,眼神竟然有些认真,“黄毛小儿,如果你这时候肯在爷爷我胯下走一遭,爷爷我就放过你!”
“少废话,看招!”
若是放到平时,段无酒一定是遏制不住心中羞怒,将这蛮牛五马分尸,可此时已经精疲力尽,更不想凭借拖延时间的方法争取一些时间,让自己喘息一口气。
他……此时竟然有些疯狂的贪恋着,贪恋着能在对方的身上多刺出几个洞口,或者……对方将自己一锤重伤,殒命也好。
那样,不就是解脱了吗?
也算落得个名垂元国吧……至少,曲妙纶会为自己伤心,不是么?
段无酒这样想着,可胯下的战马已经招架不住。
那蛮牛早看出段无酒的疲惫,竟然有心羞辱。
目标直指战马,将段无酒的战马一锤敲击之下,战马头骨登时碎裂,哀嚎倒下。
失去战马,段无酒的劣势更加明显。
远处的沈贺心里一紧,“将军!下令开城门,让无酒进来吧!”
“来不及了,”曲镇山的眼里晦涩难明,“何况……”
他不会进来的。
他是如此了解段无酒那个孩子。
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在战场上做一个逃跑的败将?
他曲镇山教出来的兵,脑子里只有战死,不会偷生!
沈贺脸色苍白,眼看着那对犹如钟鼓之大的铜锤砸向段无酒!
段无酒举剑相抗,脆弱的剑身哪里是那铜锤的对手?
当时就被砸成了凉拌。
断剑在手,不断哀鸣。
是否它也预见到了主人即将有的下场?
恐怕……比这断剑的下场还要惨烈。
段无酒眼前一阵茫然,刚刚巨大的内伤顺着断剑传入自己的胸口,此时眼前空白如无尽白昼,又瞬间掉落漆黑深暗!
“碰”的一声!
段无酒无措,眼睁睁的看着清醒过来之后的重锤将自己一锤轰开!老远的自己便离开了去。
“无酒!”
城墙上的沈贺一阵心惊肉跳,说什么也不能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亲爱的晚辈这样消失掉性命,既然昏死了过去。
“将军……”
口中呕出大量的鲜血,段无酒几乎是筋脉俱断,手指无意识的抓着,地上的泥土混着鲜血,一滩泥泞的污渍。
没有什么比现在的段无酒更绝望。
身后,那些苦苦支撑的士兵,看他们的将军竟然惨烈如此,并未感到一丝泄气或者是绝望,举剑相迎,红眼厮杀更甚!
蛮牛执着一堆铜锤冷冷走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不远处那摊一动不动的烂泥。
“黄毛小儿,没想到你也是一条汉子,老子敬你,给你个全尸!”
蛮牛竟然出奇意料,没有放肆两只铜锤一顿乱砸,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只短小的锋利匕首,静默片刻之中,就要狠狠刺向段无酒的身体!
鲜血蹦出,温热,而新鲜。
这就是自己的鲜血么?
自己竟然疼痛到麻木。
眼前环绕起一阵雾气,似乎置身如梦,眼睛里已经没有任何的画面。
段无酒此时应该是最接近死亡的一个人了吧。
他所想的,应该是如何尽快解脱,脱离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身体。
他身体,最后的意识竟然,还是要战。
再战。
到死。
*****
蛮牛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匕首竟然在距离这黄毛小儿身体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自己心口的位置上,赫然插着一根带着翎的利箭。
而箭头,已经深深的插入了自己的身体,大概是从身后,露出了头来。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蹊跷,方才还厮杀喊叫连天的战场,此时竟然寂静如死水。
凉国的士兵们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刚刚已经将此战胜负定下的魁氏将军,如何能够被一只利箭取了性命呢?
他们茫然的看着射箭的方向。
那是一男一女,分别驱驾着两匹全身雪白的战马。
那个男人的手中,是一张弓。
男人浑身凛冽,看年纪并不大,但浑身散发出来的肃杀却让人能忽视。
女人容貌娇俏,此时竟然也是分外的冷冽。
凉国人一头雾水,但隐约知道这两个人应该来头不小。
而对面的元国士兵则是惊呼不已,“明将军回来了!明将军回来了!我们的少年将军回来了!!”
“少年将军”这个称呼,天下仅此一个。
谁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少年将军明楚然?
先名之位楚弥然,而后成为四国通缉的对象。
最后,这个令人吃惊的少年竟然还有这另一层神秘而遥远的尊贵身份,就是明楚氏的后人,王族的最后一位血脉!
这眼前高贵犹如下凡谪仙的男子,脸上挂着冷厉的笑容,如此的运筹帷幄,如此的尽在掌控。
两匹雪白的战马载着两个天仙般的人物,冲入了战场。
一场看似不可能的厮杀,就此展开。
曲镇山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危机的时刻,在这样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自己的女儿和身边那个少年将军成为了挽救大局的重要人物。
这让他在感到欣慰的同时,揪着心头肉看着战场上的女儿投入厮杀之中。
有了明楚然和曲妙纶这两个帮手,又少了蛮牛一样的将军。
余下的凉国士兵,几乎是屁滚尿流,竟然如此狼狈的从战场上妄图撤退。
但明楚然攻势太甚,而元国士兵也没有放过他们的心思,竟然一路追杀,直到将这帮余下的,数不尽的凉国人全部绞杀殆尽。
让人惊讶的是,在明楚然和曲妙纶出现之后,他们竟然感到身心舒畅,一点也没有连日作战的疲苦。
当曲妙纶和明楚然,带着重伤昏迷过去的段无酒,以及士气昂扬的士兵们回到了城楼之后,迎接他们的,是在曲镇山面容上从未见到过的郑重与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