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江险峻的顺山上,赫然立着一位俊美如仙的白衣男子。
他的目光置于脚下滔滔不息的汹涌波浪上,不知在想写什么。
身后的貌似书童的瘦弱少年走了过来,声音很小但很清晰的传到白衣男子的耳中。
白衣男子冷冷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开始向平原走去。脚下石砾尖锐而陡峭,他的步履却非常轻盈。凌波迈过那些无比锋利的石块,没多久,便离开了那片山崖。
他看着走过的顺山,目光悠远而淡漠。
“公子,二小姐大婚,您准备怎么安排?”
避开了那汹汹江吼,书童感觉耳边清静多了,神情放松的问道。
男子没有回答书童的话,转而看着远处的狂野,有感而发道:“见多了俗艳繁荣的密集都市,倏然遇山水江河,繁华抖尽重拾朴素。被俗事浸染的愚昧而霸道,需要这些险江狂野来润一润。”
他的声音清冷而疏离,但书童自然听的很认真,点点头说道:“公子说的有理。那么,二小姐的婚事——去,还是不去?”
“自然要去。”
他开始向那片平原走去,“偶尔也要回到俗世,看一看这个真实,虚伪而狡诈的天下。”
这是一场遥远而漫长的旅行——从凉国的平江回到元国皇都。
路上很多新鲜的风景,却没有新鲜的故事。
单如涛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马背上一边赏景,一边思考。
他们见过尖酸刻薄的店老板施舍给乞丐的一碗热粥,也见过宽厚仁和的掌柜偷偷向酒坛中兑水。
不一样的人,即是不一样的风景。
当他们的旅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中途传来让他们有些兴趣的消息。
那位名镇六国的少年将军与威名赫赫的曲镇山的独女千金掉进了万丈悬崖,生死不明。
在很多年前,单如涛与楚弥然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他还是一个身体薄弱的多病幼童,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旧疾终日将他折磨。尽管单军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与无数的钱财为他治病求医,但也只是能够保持几年的寿命而已。直到遇见楚弥然的师傅。
那位叫做岳医的道人。以及身旁年纪虽小,但目光平静而自信的楚弥然。
岳医花费了几年的时间做出一颗丹药,治好他的顽疾,代价很大——那个行止如风间清松的道人再见面时已经面黄肌瘦,双颊凹陷,似乎不治之症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从那以后,他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而单军崖目光中的野心越发勃然。
他从生死线边捡回一条命,自然不想成为他人的棋子。
一言不发,他带着简单的行李从单府离开了。那年,他八岁。单念双与单念真一个五岁,一个一岁。
单军崖在一个破落的村户找到了流浪三天的儿子。
知子莫若父。他知道这一生都不可能让他乖乖听话,轻易的掌控他了。
他给予了单如涛一个承诺——倘若三十岁之前不能闯出自己的天下,必须回到单府,继承单军崖的衣钵。
他想到这里,骑在马背上冷笑——衣钵?不过是狂妄的野心罢了!
单军崖的那些生意,全部与军火有关。单军崖这辈子,都有一个皇帝梦。
想到楚弥然,单如涛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那样出众不凡的少年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坠崖而亡?他的人生,必定有着别样的精彩。
有些人,未相遇,却已是知己。
元国西北的南宁镇上最近来了一位少女。约莫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俊俏雅致,就是肤色黑了些,不知是她没洗干净还是终年逃难烈日所晒。
她经常去镇里抓药,三七,仙鹤草……可她身上又没什么钱,经常拿出一些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来代替钱银。
她抓的药量非常多,不知是谁,受了什么样的重伤,接连着半个月,都能看到她每次来时焦急而匆忙的背影。
不过这一次来,她的心情显然很好。之前手中的数包草药已经合成了一包,其余的是一些烧鸡 烧鸭之类的熟食肉类,被她那在手中,飘溢的肉香让整条街市的孩童都皱起了鼻子。
“姐姐……”小德从药堂里追了出来,“这是我爹给你的生肌散,他说伤者必定会留下伤疤,将这个用温水化开敷在伤处会减轻一些疤痕的。”
“嗯,知道了,谢谢你,小德。”那姑娘温柔笑道,从纸包中拿出一只鸡腿,“请你吃。”
“不用了不用了,”小德连连摆手,瞟了一眼鸡腿咽了咽口水,“我爹还说若是病情有所好转,可以将三七撤掉,不需要在多花银子了。”
这姑娘年纪轻轻,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想必是身边亲人只剩那一个,否则,怎么会连来镇里看病,人都带不来呢?
“知道了。”那姑娘轻声说着,将鸡腿塞到小德的手里,“换药的建议我会考虑的,真的要多谢谢你爹了。”
她摸了摸小德的头,转身离开了。
小德看着身后无人,跑到角落里,狼吞虎咽的咬了一口鸡腿,大口的起来。这姐姐生的真好看……可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呢?
镇外有一处小村。村子的人口不多,也就二三十户,但最近村子里非常热闹,因为有一位年轻的小姑娘来到了村子。租下了一户的门院。每日将门关的紧紧的,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小白,回来了啊,”三娘正在河边洗衣服,见到远处归来的姑娘,热情招呼道:“我炒了一锅辣子,一会让我们家那个给你端一盆过去。”
姑娘像朵花似的笑了起来:“不用了三婶,我……吃不了辛辣的食物,有些过敏。”
“哦……”三娘愣愣的应了一句,看着姑娘与她告别,走回自己的院落,呆呆的说道:“这姑娘一笑,真是好看呀……”
进了屋子,她回手将门关紧,屋子里有浓浓的草药味道,只有到了晚上,才能悄悄开了窗户,将药味放出去,流通新鲜的空气。
床上的人这会儿沉沉的睡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她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各样东西放好,坐在床边,凝视着那人脸上包裹严实的纱布。
她平静而坚定的声音说道:“楚弥然,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