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他对曲妙纶提出的问题很是迷惑。
“很喜欢,但,饮过一两次罢了。”他诚实的回答道。
“哦。”
那双明亮的眸子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半晌低低发声道:“原来….你一贯爱酒竟是从小开始的呢。”
她再次抬起头,失去了先前的春风秀丽,整个人冷然黯淡。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勉强展出一个笑,对他说道。
“如果能戒,便戒了吧。”
“小姐,你没事吧。”翠荷扶着面色苍白的曲妙纶,颇为担心的说道。
她坐到床边,豆大的冷汗自额头滚落,“没事,只是有些心悸罢了。”
“小姐,翠荷去叫大夫吧,您这样不行的。”翠荷快哭出来了,任谁都能看出来小姐现在极度脆弱。
“别声张,我睡一会就好了。”她抓住翠荷的手臂,低声说道。
如果这一世,你只是一个毫无杂念的单纯少年,我真的要杀死你么。
如果这一世,我真的为了保全将军府而杀了你,我会不会恨自己一辈子。
如果这一世,我放你离去,最后的结局会不会是一样,依然死在你面前。
如果….
“几更天了?”
“三更天了,小姐。”翠荷端来茶杯,叫曲妙纶润了润喉咙。
“可有人来找我?”
“祚庭公子来给您消息,说是画像一事快办妥了。”
“哦?”曲妙纶听闻眸子亮了亮,“然后还说什么了?”
“说….说….”翠荷支吾着不在说下去。
“说什么了,快说呀。”她催促道。
“祚庭公子说,您若是不愿意见他,派人去天来居去取便可。”
“….”
“没了?”
“祚庭公子还说,您若是愿意相见了,明日去天来居也能见到他。”
曲妙纶不禁失笑,算起来自己大半个月没见皇谵庭了。只是因为楚弥然那日在酒楼对自己所说的几句话,便将这颗最大的旗子晾了这么久。当真是个任性的对弈者。
她当即对翠荷吩咐道:“明日便去…”
话未说完,她心思一亮,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一计顿生。
天来居。
“你说,她会来么。”桃花扇轻摇,散出些许浅浅的檀木味。
“公子放心,这次咱们拿了画像而来,若还不露面,也太不识抬举了”
“恩,她不是那样骄纵的女子,想来,定会出现的。”扇主人的手臂随着心情轻快了起来,挥舞之间,摇曳生风。
“公子,楼下有个自称是将军府的人来找您要东西。”小二进了包厢,恭敬的对他说道。
皇谵庭与随身小厮对视一眼,彼此哑口无言,还真没来?
“让那人上来吧。”他皱了皱眉眉头,暗想自己做了什么不招人待见的事,她曲妙纶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樊锦出现在包厢门边。
“公子,我家郡主让我来取画像,还有把这封信给您。”
皇谵庭没接信,他甚至没有抬眼看樊锦一眼。谁都看得出他的不悦,可这依然让门外的樊锦攥紧了拳头。
过了一会,皇谵庭方冷冷的说道:“拿过来吧。”
他展开信封,俊秀有力的笔体让人眼前一亮。而信的内容….三缄其口。
他当下会意。他向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会意,拿出一卷厚厚的画卷,说道:“这是宫廷画师为淑良会参赛女子作的画,你拿回去吧。”
“是。”
他接过画卷,沉默的走出天来居。
长街漫漫,市声嘈杂。
天赋聪慧如他,不也是一个下人吗?
但,毕竟,命还在啊。
命在,机遇便在。
他想起那日醒来时,床前的明艳少女。一眼,就是一生。从此以往,灰暗的世界,有你才会亮。
一处废园。
他小心翼翼的放下画卷,环顾四周,四下无人。
他用石块压住画卷的两边,翻动手中薄薄的一张张画纸。
宫廷画师的手法果真精妙,无数皇都少女逼真的容貌跃然纸上。
他翻到其中一张画纸,停住了。他抚摸着平滑如镜的画纸,似乎在犹豫,他的心砰砰直跳!
他终于下定决心,颤抖着双手抽出了这张画纸,将它小心的卷好,放在一旁,与别的画纸分开。
他将那张特殊对待的画纸放好在衣袖,然后抱着那捧画卷,继续赶路。
“砰!”
他单薄的身躯撞上了一旁的石门,激起漫天尘灰。
“小子,抓到你了,没想到你就是胥国奸细!”段无酒暴喝着指挥两三个士兵将他捆绑起来。
樊锦清俊的面容闪过一丝愤怒,“凭什么抓我!我不是奸细!”
“哼,还嘴硬。”段无酒冷笑道,“早就看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真会自投罗网。”
曲妙纶和皇谵庭从后面出现。曲妙纶的面上是一种复杂的神情,她始终保持沉默。
“郡主,我不是奸细,你相信我,”樊锦慌了起来,他不怕死,但…不喜欢见到她不信任自己的样子。
“我真的不是奸细!我不是!”他大声吼道。
“那你为什么私藏画卷?”她终于发声,带着微怒的看向樊锦。
“我,我….”他一时哑口无言,“我只是…”
段无酒冷笑道:“还解释什么,没话说了吧。”
他将画卷抽了出来,一面展开,一面对士兵说道:“带走,压入大牢!”
随着他的动作,画卷缓缓露出全面,却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曲妙纶以为会看见那个与自己有六分相似的女子,但,画上的女子,就是她自己。
“这,这…”段无酒结巴道,“这怎么回事,不是说藏得应该是奸细的画像吗?”
“我只是想,”樊锦欲言又止,“我只是喜欢作画,想把这幅画带回去临摹,在拿回去的。”
场间出现尴尬的沉默。
“那个,”段无酒挠挠头,“把人放了吧。”
樊锦恢复了自由,扑倒在地。方才段无酒用了五分力气的那一脚,依然把他伤的不轻,现在痛意初涌,浑身酸痛。
他看向曲妙纶,她侧着身子,面对着皇谵庭。并未看向他,他心中凉了半截。
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试探的迈出左腿,预备回往将军府。
却听身后冷冷的响起一个嘲讽的声音:“这就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