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遗憾的摇摇头,“现在还无法确定。”
“但,”他顿了顿,“无非是那几只已经生了利牙的。”
他看着曲妙纶忧心忡忡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希望你能知道其中利害。皇宫中的老虎们,是碰不得的。”
“我知道了,”她回了心神,应道:“今日多谢楚将军款待。”
“恩,一有关于刺客的消息,我便会通知你。”他毫不避讳的直直看向曲妙纶,朗若星辰的目光化成一道道炽烈的阳光,大胆而热情。
曲妙纶睨了她一眼,想要责备他的放肆,但他明若孤虹的双眼着实让人恨不起来。
楚弥然凑近曲妙纶,就像上次在长街边一样,低沉而明晰的话轻轻传入她的耳中:“不过,你要怎么感谢我?”
“你…”她的脸庞通红的像一只红苹果,分外可爱,又带着十足的威严,“放肆!”
楚弥然委屈而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反问道:“我怎么了?”
“你!”她想了半天,却没想出来对方哪里做的过分,“算了!”
最终她还是泄气的放下手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酒楼包厢。
她的背影犹带着几丝任性,身姿依然灵巧飘逸,雅美巧然。
皓齿边荡漾出一抹由心的笑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您回来了。”翠荷见到曲妙纶急忙迎上去。
“恩。怎么了?”
“祚庭公子下午差小厮来,问您在不在家。”
“说什么事了么?”
“好像是要邀您去音坊赏曲。”
“恩…”曲妙纶略一沉吟,“明日再来,就说我这几天没时间。”
“哦….”翠荷愣了愣,继而追上去,“小姐,以后都不去见祚庭公子了吗?”
“以后,”曲妙纶微微失了神,“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她想到画像一事还需得皇谵庭帮忙,心中生了点燥意,终是叹了口气,“大概还是要见得。”
距边关大军回皇都已过去了五日有余。
曲镇山每日忙的见首不见尾,曲妙纶倒还好,每日在军营会见到父亲。可舞氏已有半月未见丈夫了。好在她终日虔心拜佛,倒也未有闲情。
那份名单早已公布天下。
户部张聚德,兵部李维权纷纷落网,太监总管谢军化妆成普通百姓也被识破,在一间青楼被捕。人人惊叹楚弥然的行事雷利和头脑细腻,抓捕一个太监竟连青楼这种地方都未放过。其实,曲妙纶知道,将谢军抓的如此之快的原因是在青楼好巧不巧的遇上了那名前来寻欢作乐的顾浪,这不撞虎口上了吗?
谢军被抓,禁不住严刑拷打,供出了一连串的坊间据点。有秘密联络消息的翠华楼,只供商人谈生意的碧水茶馆,只卖给富家人户的倾衣舍。还有那间酒馆。
“我带了几个兄弟去拷问了,酒馆里被抓起来的那几个人中,并没有人认识樊锦的”
曲妙纶吞下一口馄饨,“没有么,真的没有?”
“恩,”段无酒含着一个滚烫的馄饨,说话含含糊糊,“确实没有人认识他。”
“不应该啊。”曲妙纶放下勺子,思索到:那女子与前几日的刺客是一伙人,这是毋庸置疑的。前世樊锦既然会与那女子一起杀害自己,定然也属于他们一伙,莫不是那帮人口风太紧,不肯出卖他?
“去围捕酒馆里的人时候,有几个逆贼负隅顽抗,妄想逃走,多亏赵长雍将军在场,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哦?赵长雍?”
“是啊,赵将军当场斩杀了几个不知死活的奸细,出手极为利落呢。”
她心思一动,似乎想到什么。赵长雍是沈贺的部下,是段无酒的上司,亦是上一世樊锦的师傅。但是….在那世与羌国的一战中,段无酒身亡,赵长雍也失去了消息,当时大有传闻说赵长雍投靠了羌国,成了卖国贼,这才会令元军大败,兵士惨死。
卖国贼,樊锦的师傅,斩杀奸细。
难道….她猛地抓住段无酒的手臂,“是谁告诉给了赵长雍消息,让他去酒馆抓人的?”
“啊,这个,”段无酒一惊,“我也不知道,如果给消息的话应该是从沈将军那传下来,可当时沈将军并没有下达抓人的命令啊。”
他想到一个可能,对这个可能有些怀疑,有些抗拒…不是别的,而是,不愿接受这个答案….
“难道,难道…”段无酒看向曲妙纶,后者正定定的看着他,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肯定他的想法。
“好,我这就去禀告沈将军。”他不再迟疑,立刻做出选择。
曲妙纶也未停歇,她即刻回到将军府,来到下人卧房。
白天,下人们自然不会再卧房中睡大觉,当然有人也不会质疑小姐为何突袭这里。
不过,曲妙纶还是避开了下人的视线,进了樊锦的卧房。
他所住的屋子很小,但很干净,一直这么干净。
他并没有什么家当,那日被曲妙纶捡回来,身无分文,也无长物。
她在这里粗略检索一番,便知大概没有什么线索了。但是窗边的桌子上有一张纸,被砚台压在下面。一阵风吹来,纸的两角嗖嗖作响。她向桌边走去,拿起了这张纸。
生来蒙醉,逢祥野鹤栖檐头。
云宿天岗,道彼近合岸月凉。
这是樊锦写的?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竟生出一丝悲凉。上一世,何曾见骄傲如他那样性子的人,写这等凄迷之语,最常见的不过是驰骋万里,天下皆疆场的豪言壮论。
她将纸张放回原位,砚台刚刚压好纸角,便听身后传来声音:“郡主?”
她转过身去,只见樊锦身着粗布麻衣,手中攥着一块淋淋沥沥的抹布站在门口。
“哦,没事。”她在樊锦的注视下走过去,“我只是来看看你在不在。”
“哦。”樊锦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闪动,垂下眼睫。
“樊锦,”她轻快的唤他。
“恩?”他抬起眼睛,望向她明艳而幽远的眼眸。那似乎是通向未来与回归昨日的浅潭,又似通往冥府的深暗甬道。
“你还爱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