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涟儿没想到一向不怎么跟她计较的许靖容会说出如此难听的话,一时之间脸上青白交加,手中的丝帕被她绞成了一团,眼看下一秒就要发作。
然后这么多年顾家后宅里的运筹帷幄和审时度势,最终还是让她打消了当众顶撞许靖容的念头,老爷留着这个女人还有用,她如今若是破坏了,指不定会被其他几个贱人打压下去。
她是被老太太塞给顾之曦的,虽然后来顾之曦确实对她也不错,可从她入了顾家气走许靖容开始,这顾府里就接二连三的进来新的女人。
起初她也会闹一闹,可换来的不仅不是妥协,反而是顾之曦十天半月的冷落,顾老夫人不满意的责备,所以后来她也就看清了想明白了,要想在这顾家的后宅里站稳脚跟,就得容得下其他女人。
但她李涟儿也不是吃素的,想要在顾家的院子里好好待着,那也要看这进来的人是不是有那个本事。
所以那个让她被冷落了十天半个月的女人后来消失了,进府便对她指手画脚的小家碧玉后来发现跟人私通,被顾之曦直接沉了塘,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
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把顾之曦对她的新鲜换成了依赖,好让她在一众莺莺燕燕中始终不倒,她绝不允许有人毁了她这十年来的心血,包括她自己。
“姐姐,哦不,夫人说的是,是涟儿说错了,还请姐姐见谅。”李涟儿的话让跟着来的其他三个姨娘一阵惊讶,在她们跟前,李涟儿可是从来都说一不二的,跟不允许有人跟她呛声。
就连如今最得宠的四姨娘也不敢与她真的硬碰硬,且顾家但凡有点脑子的女人都知道,顾之曦对李涟儿如今的宠,早就不是色相可以动摇的了。
至于为何会如此,大抵跟府中老一辈家奴私下里传的话有点关系,或许顾之曦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跟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有关系。
许靖容微微皱眉,李涟儿如此说,她倒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呛声下去,不由的看了眼一直站在旁边不出声的小女儿。
她一脸娴静的模样很让人心疼,明明只是安安静静的样子,却似乎有种高处独寒的孤独感,许靖容很多时候都觉得,她若是不好好的宠爱她,这个女儿就会彻底把自己变成隐匿了的坚冰。
“娘,我饿了。”顾云杳也不看李涟儿和她身后那三个各怀心思的女人,笑眯眯的看着许靖容说,似乎刚才那段对话和李涟儿挣扎那么久的原因,她都毫不在意。
李涟儿胸口起伏,顾云杳的这满不在乎的神态比许靖容谈及她的出身刚让她气愤,她努力了这么久的东西,在她的眼里竟然一分不值。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忍不住这么想着,看着顾云杳的眼神就越发的冷冰冰,不在乎吗,那如果她说出今日来的目的呢?
见几人转身要往里走,李涟儿终于沉不住气等到进了屋再说,而是沉声道,“慢着,涟儿知道夫人累了,可这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非得大小姐和夫人知晓不可。”
她再也顾不得拿捏着架子站在原地不动,一步上前挡住了众人的去路,见许靖容皱眉,顾云杳兄妹三人也看着她,李涟儿这才心满意足。
“夫人这两日不在,咱们也没来得及跟您商量,不过这既然是喜事,大小姐又是老妇人的孙女,她做主应当也不会委屈了大小姐才是。”
李涟儿说完,如愿以偿的看到许靖容变了脸色,但让她不满意的是,顾云杳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难道听不出来,这件事跟她有关?
顾云淆是个比较直爽的性子,闻言还不等许靖容开口,他先一步怒喝道,“我妹妹的事自有母亲做主,你们如此草率对她,心肠何其歹毒。”
他早就知道顾家要把杳儿和文定公次子的长子刘然凑做一堆,可那人是个什么德行,即便是他都听闻了一二,这顾家的老太太难不成是疯了,竟会把杳儿这么好的姑娘嫁给那种人。
李涟儿冷笑一声,根本不予理会,仍是对着许靖容和顾云杳说,“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一时无法接受也是难免,涟儿只是为老太太传个话,夫人早作准备啊。”
她说着掩嘴微微一笑,看着许靖容面如死灰她心中就无比的畅快,出身名门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落得狼狈至此的下场。
自己的夫君不宠她,自己的女儿被人拿捏在手里,两个儿子明明文武皆有,却只能终日闲赋在家,李涟儿心中笑的猖狂,许靖容啊许靖容,当日你走的时候甩下那一巴掌,如今我便要你还回来更多代价。
许靖容心里的震惊和愤怒已经无法言语,她的女儿啊,竟然被这帮打着亲人旗号的畜生这般糟蹋,刘然那样的浪荡公子哥儿,好人家的姑娘,谁会跟他凑一对。
“回去告诉老太太,我的事她就别操心了,毕竟……”顾云杳故作神秘的一笑,她这一笑满不在乎和引诱人来问的意味太过强大。
李涟儿几乎是在还没反应及时的情况下,已经脱口而出问了毕竟什么,这也正是顾云杳要说的,“毕竟我与端王殿下,呵呵,想必你今日也已经听说了,希望你和老太太不会因为擅自做主而得罪了端王殿下。”
说完这番不明不白又让人想入非非的话,顾云杳便拉了许靖容等回了枫院,并命人将枫院的大门关上,吩咐众人今日谁都不见。
进门的一瞬间,她侧眼看到翠玲偷偷往外丢了东西,顾云杳嘴角微微上扬,这么快就忍不住要动手,她倒是高估了李涟儿的能力了。
进了屋子,许靖容连大氅都没来得及脱下,就急切的问道,“杳儿,你方才说的,不会是真的吧。”这端王虽好,可终究是生在帝王家,一墙之隔的皇城内苑,其实她们这些普通女子可以待的地方。
想想当年在宫中惨死的许家旁支姑娘,许靖容的心里就忍不住颤抖,她不想让女儿嫁给一个浪荡子,也不想她入了那吃人的皇家。
顾云杳明白她的担忧,柔声解释道,“娘,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别说我对端王没心思,就是有,人家端王也未必看得上我。”
话是这么说,但顾云杳在心里撇了撇嘴,就是看得上,她也不想跟一个生在帝王家的人纠缠,上辈子一次皇家囚鸟就够了,这辈子绝不踏进去半步。
“胡说,我女儿这般好,那端王怎么会看不上。”许靖容这番话说的顾云杳兄妹三人心里都是一阵哭笑不得,这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顾云楼上前拍了拍自家母亲的后背轻声道,“娘亲说的是,是咱们杳儿看不上他,娘就放心吧,杳儿这么聪慧,她定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许靖容点头,“对,对,杳儿最有分寸,娘不唠叨了不唠叨,快,先坐着,娘去给你们做饭”
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走出去,三兄妹面面相觑,顾云杳心想算了,忙碌些总归可以少想很多事情,她到底是对这个家失望透顶了。
许靖容走进厨房,将一众人都赶了出去,这才扶着灶台捂住口鼻嘤嘤的哭了起来,十几年的夫妻之情,他又是诱骗又是劫杀,这些她都能忍了,可为什么还要对他们唯一的女儿这样?
她浑身都在颤抖,扶着灶台的手五指显然非常用力,骨节根根泛白,连手背上的青筋都现了出来,喉咙里压抑的哭泣声让默默站在外面的师浅雪皱了皱眉。
许靖容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进房间的时候,屋里多了一个看起来冷冰冰又很美的姑娘,那姑娘肌肤雪白,仿若冰雪凝结而成,一双眼睛如冬日泉水潺潺流动。
她看着这位姑娘愣了愣,又把目光看向没有丝毫惊讶的其他三个人,发现那姑娘对着她行礼后,端了茶杯奉给了她的女儿云杳。
这让许靖容挺惊讶的,这姑娘的气质看起来也并非一般人家,眉眼间还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只是她怎么也想不起什么时候曾见过一个这么好的姑娘。
顾云杳眼珠微微一转,给了师浅雪一个眼神,后者立刻点头接过许靖容手中的饭菜,并在桌子上摆好了,这才缓缓往后退了两步。
“杳儿,这位是?”她不曾见过女儿带人回来,也不曾见过府中有这样好姿色和气质的女子,如果有,李涟儿又怎么会留她到现在?
师浅雪闻言对着许靖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奴婢师浅雪见过夫人。”她的礼数当年都是跟着宫中嬷嬷学的,这一礼下来更是让许靖容刮目相看。
她自小在许家受最好的教养,见过的东西也都并非寻常之物,见过的人也都并非寻常人,虽然这十年都在山野之地,可那些是刻进骨子里的东西,绝不会忘。
许靖容的惊讶顾云杳知道,毕竟师浅雪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别人的侍女,尤其是她刚才的礼数,怕是高门望族都能看出些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