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曦心中的打击还未平息,就被顾云杳这番话给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抬眼看玉戎的神色,顿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臣绝无与什么武功高强之人有来往,望陛下明察。”
玉戎的神色阴沉,看着顾云杳几次咬牙都没说出话来。
“此事容后再说,端王妃既然今日说到案子,那不如一并把之前的几桩案子都说了吧。”他只是有意为难,毕竟顾云杳证明自己青白了即可,至于谁是真凶应当是廷尉府的事。
顾云杳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敛了衣袖微微点头道,“既然陛下想听,那臣媳就为陛下一一道来。”
她看了一眼顾之曦,开口第一句话让所有人把鄙夷的目光都投给了他。
“曹钰死后我被此事牵连,顾将军大概觉得我有辱家风,便开始对我们母子不管不问,后来还将我们母子四人赶了出来。”
顾云杳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萎靡,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自己被人冤枉也就罢了,亲生父亲竟然这般行径,着实令人心寒。
顾之曦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自从顾云杳嫁进端王府他就一直在后悔,早知道这女儿如此有能耐,他说什么也不会把他们母子赶出门。
“那段时间我与母亲都十分伤心,所有后来庆丰节采捐我们便也出门凑个热闹,也想着纾解心中烦闷。”
众人立刻来了精神,这便是要说民宅里那桩大案了,那可是轰动西秦的大案,弄的黎京人心惶惶了好一阵儿。
“那日我们去看采捐,我与侍女在街上看到一个独自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她一个人在哭,怀里还抱着一样东西,初时我以为就是普通的玩具,可仔细再看却发现是一颗人头。”
她仔细想着第一次见到那个样子的傅颖时的情景,越发觉得诡异,那孩子是怎么在傅家活到了现在的?
“便是你们诛杀的那个红衣侏儒?”玉戎也知道此事,听说那侏儒是庆安王家的小女儿,是自小得的怪病,一直未能治好。
顾云杳点头,“正是,就因为看到那颗人头和那古怪的小姑娘,我才会尾随她进了那座早已布置好陷阱的民宅。”
这件事来龙去脉她很少说起,一是太过血腥残忍,二是那根本就是她的一个污点,只有那件事是她完全没料到没后招的一次。
“我进入民宅之时灶上正滚着一锅肉汤,汤里是保护我的侍卫的头颅,周围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太正常就显得诡异了,于是我便下意识想走,但被那小姑娘给拦住了。”
顾云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道:“她就像是个疯子,只知道杀人的疯子,对我一个毫无防身能力的姑娘都残忍下手,当看到她手拿匕首朝我刺来的时候,我真的是被吓坏了。”
她当时确实有些惊吓,没想到一个身量比自己还小的姑娘竟然能逼得她到处逃窜,最后那一匕首力道再狠一些准头再足些,她不怀疑傅颖会直接把她的胳膊给卸了。
“惊吓之余我突然看到紧闭着的几间屋门,其中只有一间是没有上锁,我心知有诈,可为了活命不得不往里躲,其间我还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淡淡的有些刺鼻,侏儒身上也有那种味道。”
顾云杳说到这里,神色中的疑惑越发明显,这次不全是装出来的,确实有些疑惑,在佛光寺后山的时候她见到的傅颖身上就没闻到这种味道。
玉戎听到此处忽然站了起来,面色阴沉之极,“又是江湖中人,朕最恨草莽之人霍乱朝廷。”
浮游殿上的人都是一惊,就连一侧的南宫筠都满脸诧异,“陛下息怒,说不得是朝中有人勾结江湖上的败类陷害朝廷重臣呢?”
南宫筠的话对顾之曦是一根稻草,他一定会抓住。
“筠皇子英明,微臣也是这般想,陛下切不可动气伤了身子啊。”顾之曦见缝插针的功夫一向厉害,这话倒也解了玉戎突然暴起的围。
玉戎摆摆手十分痛心得道,“没想到你竟受了如此多冤屈,朕惭愧啊。”说着又转向顾之曦,语重心长的道,“爱卿,你也是,自己的女儿怎的这般对待,若非她坚强又有非寒照顾,岂不是无故折损了。”
这话锋忽然转变至此,顾云杳和玉非寒不由得对视一眼,看来不止想让她应了南宫筠的请求,还想让她重回顾家,好把玉非寒和顾家绑在一起。
“顾将军当日做的对,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有今日的安稳幸福,我还得谢过顾将军成全才是。”顾云杳对顾之曦不止有厌恶,更有一条她前世的命横亘在中间,这坎儿迈不过去。
顾之曦刚准备张的嘴倏的闭上了,他不喜这丫头也是有原因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维护他这个父亲的面子。
玉戎也有些尴尬,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否则就做的太明显了。
“既然云杳已经为自己洗刷冤屈,那便是好事一桩,来,朕便同你喝上一杯,往后好好做朕的儿媳。”
玉戎举杯,众臣谁会拂了他的面子。
顾云杳走到席间座位上,看着眼前的酒杯皱眉,她如今是一杯倒,这般喝下去,今日这宴席上便什么都不用做了。说不定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没人管还跪在中间的倪安柔,都齐齐看着皇帝和端王妃。
程平见顾云杳看着杯子却不拿起,便出声问道,“端王妃可是不会饮酒?”
玉戎的心思再一次被程平半途搅局,他十分不快的看了眼程平,可后者压根没看他,就关切的问人家顾云杳呢。
“程尚书见笑了,云杳确实不会饮酒,每次只要沾上,便要难受好几日。”顾云杳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人都听清楚,若玉戎非要她喝,便是他有意为难了。
玉戎举着杯子的手有些僵硬,看着底下众臣的目光也有些不悦。
玉非寒算着时间,在玉戎要忍不住的时候抢先一步开口,“父皇,既是儿臣的王妃,那便有儿臣替她满饮此杯,谢过父皇好意。”
他先一饮而尽,不管是话里还是动作都不给玉戎反应的机会,玉戎也只得干巴巴的笑着饮了手中的酒。
殿上众人都是个八面玲珑的,立刻装的很开怀的互相敬酒,一副普天同乐的姿态。
倪安柔跪在大殿上十分尴尬,膝盖跪得发麻也没人让她起来,还是玉戎最后摆手示意她退下。
顾云杳喝着杯中茶水,余光看着倪安柔一瘸一拐的走出大殿,在心中冷笑一声,本就有污点还想洗白,岂是容易的。
她十分愉悦的把茶碗放下,眉眼间的笑意几乎可以绽放出一朵花来。
可总有人喜欢扫兴。
“国师此次肯亲自前来,不知是有何要事?”
顾云杳听见玉戎的声音就想找块抹布把他的嘴给堵上,破城之日都没这么讨厌过这个人。
晋国国师捋了捋胡子,一身白袍衬得他越发飘逸出尘,似乎有随时踏云飞升的可能,他声音清亮,跟那日在佛光寺听到的不大一样。
“近日我晋国筠皇子从西秦带回一副丹青,画中女子容貌倒是一般,但眉眼之间的气势却像极了一个人,是以老夫便破例为其算了一算。”
国师的话说到此处,抬眼看了看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云杳,心中有些好笑,这丫头果真如她师父说的那般,是个不动声色就能算准人心的主儿。
“那国师究竟算出了什么。”玉戎似乎很是好奇,那语气神色都跟真的似的。
南宫筠玩味的看了一眼玉戎,沉默不语的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玉戎比他想的还要无耻,这样的人为一国之君,那前朝的皇帝是怎样的昏庸?
“自然是算出了了不得的东西,否则老夫也不会大老远跑来一趟。”国师仍是没说明白,玉戎心里便有些微词了,这老东西是在想什么。
殿中众人一脸好奇,只有玉非寒和顾云杳一脸兴趣索然,他们早就知道了那则批命,也知道皇帝打的什么算盘,这般做戏也不过是给其他人,他们何必配合。
“那人的命格竟和前朝镇国公主傅云一模一样,可老夫觉得不妥,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怎么会有一样的命格。”
玉戎故作惊讶的道,“国师说的可是那则批命?”
在场大臣中曾有人便是前朝老臣,自然知道玉戎口中说的那则批命是什么,有人便忍不住惊呼出声,“凤格之女,统将之命,落于谁处,天下唾手。”
此话一出,高坐与席位之上的国师便点头应是,“正是这则批命,示意老夫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千里迢迢来到黎京面见陛下,顺道也想亲自看看那姑娘的面相。”
“国师不妨直说,凡我西秦子民,朕都可以给你找出来,让你当面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