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傅颖的狠毒残忍,能这么轻易直接把李涟儿给杀了,可不就是她的福气。
“端王妃,李夫人被人掐死这等惨案,您怎么还能说感谢?!”廷尉的声音从上座传来,隐隐带着一丝不解和怒意。
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在这些权贵眼中就这般不值一提,被人杀了还要感谢杀人的。
顾云杳没理会他,真是个书呆子,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吗?竟然还在为李涟儿的死愤怒,他可知道死在李涟儿手上人有多少,无辜婴儿有多少。
候清却突然笑了起来,“李夫人?惨案?”
似乎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候清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从两颊滑了下来,掉落在地上,晶莹的如同最剔透的珠玉。
“你可知她杀了顾家后宅多少女子,你可知她让多少女子的孩子胎死腹中?你又知道她弄死了多少府中侍婢?”
候清一句一句问出来,廷尉一个问题也答不出来,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后宅妇人的诸多狠辣手段。
“你都不知道,竟然还敢妄言李涟儿的死是惨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候清的笑声到最后就是赤裸裸的讥讽,笑的廷尉的脸色一阵青白交加。
顾云杳实在看不下去了,抬手打断欲出言反驳却无言以对的廷尉,扭头看向候清道,“候姨娘这是故意拖延时间吗?为那些人?”
候清的面色一变,转身抬头去看外面的天色,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设计你的人不是傅颖,她不过是诱饵,跟她同去的是侍卫……”
此话刚一出口,候清忽然猛地瞪大眼睛,一支长箭从她心口直飞而出,定定插在廷尉跟前的桌案上,箭尾犹在晃动,可见这长箭力道之大之快。
“来人,快来人,有刺客!”廷尉的声音不算大,但传出去不成问题。
顾云杳没在意那箭,几步上前抱起倒下的候清问,“那人是谁,到底是谁?!”
廷尉也跑到两人跟前,不过他是担心有人行刺伤到端王妃,并非担心根本活不成的候清。
“来自,来自宫中,妃,妃……”候清的嘴里不停往外冒血,胸前更是血流如注,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就彻底没了生息。
廷尉瞪大眼睛盯着躺在端王妃怀里的人,他刚才听到那具来自宫中还有妃,猛地记起端王妃刚才让所有人出去的用意,候清要说的事,绝非案情这么简单。
他后知后觉的经不住一身冷汗,若是刚才晚一些,或者他没被端王妃那一身气势吓住,那么今日的事传出去一点风声,这些人说不定就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衙役很快进来,把他们围了起来,朝着外面四周紧张的观望。
顾云杳放下已经气绝的候清,站起身看了眼廷尉,淡淡的说,“不用围着了,那人已经走了。”顿了顿又道,“这世上能有如此箭法的,除了神箭之王外,恐怕再无旁人能做到。”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喀吉斯已经朝着她设了两箭,虽然都没彻底要了她的命,但此种过节,她记在心里。
她以为喀吉斯是受傅颖威胁,没想到根本不是,两人的主仆戏码演的不错。
“廷尉大人若是没别的人,我便回去了,至于凶手是谁,我劝大人暂时还是别太紧追不放,乌纱事小,一家性命事大。”
顾云杳说完抬脚往外走,她对廷尉说的话声音不大,周围有人听见却听不真切,只看到端王妃同廷尉大人说了什么,廷尉大人整个人忽然僵在了原地,脸色煞白。
走出廷尉府,门前的百姓都还围在周围,原本是想围观看个究竟,谁知道看到一半就被下令驱赶到了外面,连带一众官差都不能进去。
这会儿见端王妃出来,还有些喧闹的大街顿时寂静无声,一双双眼睛都静静的看着她。
顾云杳对着最前面的一位老汉道,“老人家还是快些回去吧,今日的事并非是什么好事,莫要再受到牵连了。”
那老汉一阵激动,连连应声,等见着端王府的车驾走远了,老汉嘴里还兴奋的嘀咕着,“哎呀,端王妃心善啊,都同我讲话了,大家伙散了吧,王妃说了,各自珍重呀。”
大街上的人不出片刻功夫就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一个身穿灰色粗布衣衫的高大男子朝着端王府车驾离开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转身朝不远处的小巷快步走去。
回到端王府,顾云杳直接去找玉非寒,喀吉斯此人不管他是有意还是被逼,这次都留不得,曹贵妃和明心的关系也势必要弄清了。
从王府大门一路朝后院走去,却在前厅外的假山旁边看到立着远眺的玉非寒,一身鸦青色长袍,衬得他墨发雪肤,一种让人不敢亵渎直视的美,似是来自九天之外。
玉非寒听到脚步声微微侧头去看,见是一身王妃服的顾云杳疾步走来,便朝着她伸手道,“过来,来看看这上面的东西。”
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上看不出有什么习武之人的茧子或者伤痕,反倒光洁的很。
这样一双好看的手,却私下里捏着西秦的命脉,而高高在上的玉戎竟然不知道他到底捏的有多紧多要命。
顾云杳把手轻轻放在他的手上,同样珠圆玉润的手,可她知道第一次醒来看到的手可不是这样子的。
走到玉非寒身边,看着他刚才看的地方,赫然放着一个十分精巧的弓弩,那弩只有巴掌大,对着假山外他们站着的地方。
“里面是银针,历壹铭已经拿走了,他说上面有鸩毒,浓度之高沾上即死。”玉非寒伸手把那弩取了出来,递给顾云杳看。
她接了弩,又看一看刚才放置弩的位置,此处很隐蔽,位置也不高,但这种位置如果有他们想要弄死的人,那弩就可以随时不知不觉的沾身。
“很巧妙,但同时也很愚蠢。”灯下黑这种事确实常有人疏忽,但她相信玉非寒不是,而且从来自查灯下黑,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发现了弩。
玉非寒不置可否,牵着顾云杳的手继续往前走,这一道游廊是他们经常走过的地方,每隔七步便有一处被发现弓弩。
从第一座假山开始往后,直到游廊尽头,一共有七把弓弩,每一把上都有一个针槽,银针已经都被历壹铭带走了,但那些弩还放在原位。
“七步一弩,七把之数,到底什么意思?”顾云杳微微侧头说着,玉非寒挑眉,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道,“难道不该问是谁放的吗?”
这话让顾云杳一愣,随即嘴角有些不易察觉的抽了抽,心想传闻严肃漠然的端王竟然也会调侃别人,这算不算是个大八卦?
“问了就有答案吗?”她歪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玉非寒,一双黑亮的眼睛犹如深沉夜空的颜色,其中万盏繁星点缀,让人被它深深吸引。
七步设弩的方法很多江湖中人都会,璇玑楼也有人会,可这样精巧的弓弩绝非一般江湖中人能做出来,还有那银针也一样。
“银针上有繁华图案,像是富贵人家的绣针,后端有针孔,却是一直穿到针尖上,应当是毒物从此处流过,直接入伤口。”
这样的设计比弓弩更精巧百倍,其心思也十分歹毒,“弓弩虽然小,但劲力十足,一旦沾身一定会有伤口,不管是深是浅,都足以让这毒入身致命。”
他牵着顾云杳的手走过游廊,从院子一侧入了后院凉亭,两人挨着坐在桌前,顾云杳才开口问,“你还发现了什么?”
既然他知道弩和银针的作用,说不定已经猜到或者确定那人是谁,“是府中人还是外面的人?”
在她心里这世上大概也只分自己人和外人,起初自己人自己有亲身,后来有了璇玑楼那些人,再后来便是端王的人。
至于外人,其他的就都是外人了。
玉非寒为她倒上一杯茶,放在她掌心中为她暖了暖手,已经是中秋之际,这天儿是越来越凉了。“搁在手心暖一暖,咱们慢慢说。”
顾云杳也不矫情,把杯子在手中转了转笑着看他,等着他的慢慢说。
见她乖巧听话,玉非寒这才笑了笑,从跟来的李良政手里拿过披风,盖在她的肩头道,“府中的外人,卧榻之侧的毒蛇,不过没关系,寒冬要来了,总也该冬眠或者死。”
两人相视一笑,立在一侧的李良政脊背就一阵发凉,虽然主子和王妃的话他一句都没听懂,但有一点没错,有人要倒霉了。
想想今早放在游廊上的七把弓弩,李良政其实也知道有人要倒霉,只是他猜不出是谁,府中的人可都是精挑细选才留下的。
在凉亭坐到日暮时分,玉非寒起身出了门,顾云杳迎来了她今日第一个客人,一身宫娥装扮的曹婷。
这次来的只有她一人,是侍卫一路给领了进来,说是曹贵妃遣了个宫娥前来见端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