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来回敲击,声音很小,但敲打时的动作却很奇怪,这引起了顾云淆的注意,他盯着她的手指好奇的看。
“二哥,当年母亲走的时候可发生过什么?”若说所有事都有联系,那每个人每个转折都会有自然发生却不该发生的事才对。
就像玉戎,他妻与子的死亡,或者也可以说是玉非寒的侥幸逃生。
还有她,她可以不死,却在最紧要的关头璇玑楼贻误时机,让她不得不跟着玉戎走,却又因为云妃的事断了她的念头,最后跳下高台。
而顾之曦则是那个主意,他真的有那般狠绝的魄力?敢让玉戎自己算计自己的亲生儿子。
还有许靖容,那么多年,她不可能在自己出生的时候才发现顾之曦与别的女儿有私,一定是一早就发现了,可为何会突然爆发出来,远走他乡十年之久。
顾云淆那时候还小,记得的事也不多,他仰着头回忆了片刻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有人给娘送去一件衣服,是青灰色的,当夜娘就收拾了细软要离开顾家,要不是你哭,估计咱们连夜就会离开黎京。”
他记得的也就这么多,其他事儿就得问顾云楼了,他记事的能力比他强。
顾云杳皱皱眉,一件青灰色的衣服,青灰色在黎京一般都是游僧或是小厮才会穿的颜色,许靖容得到的那件衣服会是游僧或者小厮的吗?
三人一时间陷入成魔,窗外风声渐渐大了起来,大殿前的石灯里的火苗被吹的忽明忽暗,终于在一阵疾风吹来时,坚持不住灭了。
周围一片漆黑,唯有昏暗的月色还在努力透过云层洒向大地,但黑夜已经是主导,又怎么容许有光照亮。
静坐片刻,顾云杳摆了摆手,“算了,就是坐到天亮也想不出所以然来,还是休息吧,明天说不定走不了了。”
这么大一个局,岂是她问几句想一会儿就能解开的,不如好好休息一夜,也好应对明天可能出现的问题。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月光已经渐渐被云层遮盖,外面漆黑一片的庭院中树枝在风中乱颤,就是群魔伸展的肢体,让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警惕。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日一早就有人来敲他们的门,顾云淆开的门,就见昨夜领他们进来的小和尚正站在门前,脸上尽是疲惫,眼圈通红似乎是哭过。
小和尚站在门前仰着头看他们,声音喏喏的说,“主持请几位过去用早餐,你们跟我来吧。”他说着似乎很委屈的看了一眼叶无心,那模样令人很心疼。
顾云杳心中有几分疑惑,难道昨晚叶无心出去探查惊动了旁人,这怎么可能。
三人一路跟着小和尚绕过大殿,后面赫然还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延伸到一处湖面,湖上有两间屋子,此刻屋前的平台上正坐着四五个僧人,规规矩矩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昨晚看到的人,一点也不像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人。
走过一座小小的拱桥,几人来到僧人们坐着的桌前,那位身披黑灰色袈裟的主持站了起来,对着他们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昨夜夜深,贫僧不敢叨扰各位,今日一早就让小徒请了几位来,也算是昨夜怠慢几位的赔罪。”
顾云杳几人很客气的同主持礼貌的说了几句就入座了,顾云杳发现,桌子上的菜都是品相很好的素斋,且这素斋的味道竟然还不输京中佛光寺的。
这倒是有趣,一个偏远山寺不仅主持衣着讲究,连吃的用的都这般不俗,让她大开眼界。
吃饱喝足,顾云杳心中还在想如何留下来,那主持先开了口,“几位既然是来游玩的,不如就在寺中住几日,这周围好地方不少,几位出去走走,晚间也好有个落脚地。”
顾云杳眼中浮现笑意,她有此意,人家就直接开口挽留,这般善解人意,她想拒绝都拒绝不了,“如此就多谢主持了,我兄妹三人正愁没有落脚地呢。”
她落落大方的起身行礼,山中寺的主持不想让他们离开,是发现了昨晚的探查,还是另有目的,她也想知道。
而此时远在黎京的玉非寒则有些心烦意乱,顾云杳离开他知道,但却不知道她一声不响就走了,还只带了两个人在身边,他如何放心。
“李良政,查到在什么地方了吗!”
李良政最近这几天听到玉非寒的声音就如同听到刽子手的一路走好一般,战战兢兢的凑到跟前,麻利的下跪,简洁的汇报,“启禀主子,查到了,在江南山中寺。”
听到山中寺几个字,玉非寒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地方在江南是个最为混乱的地方,因着寺门上那三个大字,连当地驻军都不敢轻易上山,顾云杳去那里做什么。
“本王离开黎京几日,李良政,这里的事按照计划一步不落的给本王执行。”玉非寒说着就往外走,李良政欲哭无泪啊,那些个事儿要是没有端王这尊大神出现,他哪敢啊。
他苦着一张脸跟在玉非寒身后,哀求道,“不是,主子,那些事儿属下办不了啊,您看要不我去一趟江南,属下保证,一定把准王妃安全带回来。”
李良政说的信誓旦旦,只差下军令状了,可玉非寒根本连看都不看,一个拐弯儿,人就消失在了端王府中。
夏日炎炎,顾云杳顶着大日头在山上晃悠,她在找当日在马车里昏迷时若隐若现感觉到的地方,那些树木的味道,那些风声和周围虫鸣之声。
这三****一直没怎么闲着,叶无心也悄悄去了临近这里的望仙楼,那是璇玑楼在江南的产业,也是重要的情报信息汇聚之处。
“小妹,你这几日是不是在山中找东西?我看这里荒郊野外的,也没什么东西可找啊。”顾云淆单手叉着腰站在树荫下,怎么劝自己妹妹都不听,还把他推到树荫下站着,这倔强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谁。
顾云杳目光朝着四下里再一次确认,这个方向的风似乎是对的,还有这里树木发出味道,那股淡淡的花香,她几乎确定了她当日昏迷在马车里时,是来过的。
“二哥,我在找路,那天你来接我,我是被人从别的地方给送回到寺中,然后再交给你,我那次大病迷糊的很,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和我们到黎京后的种种怪异有关系,说不定还和娘的死有关。”
她说到许靖容的死时,脸色一度冰冷,可转眼间又云淡风轻的看向顾云淆。
“你是说你被人囚禁的地方不在寺中,很可能是在山上的某处?”顾云淆那晚就在想大殿里囚禁孩子们的地方,是不是就是囚禁顾云杳的地方,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顾云杳转身朝着浓绿滴翠的山涧看了看,点头说道,“二哥,囚禁我的地方不是在大殿下的密室,我隐约记得赶车的人说了句快些回寺里。”
这句话说明了很多问题,从那地方到山中寺的距离不是很长,可以通行马车,还有,他们跟山中寺的人是一伙,否则寺中的和尚怎么会同意把她一个寄养在寺中的小姐交给旁人,还与他们一道隐瞒。
顾云淆脸上愠怒之色渐起,顾云杳走到树下挽住他的胳膊,很自然亲切的安慰道,“二哥,不必动怒,这些人不管怎么躲藏,云杳都会把人揪出来惩罚。”否则怎么杀鸡儆猴,顾云杳眼神杀意一闪,她是善良久了,有人就完全不把她当回事儿了。
回到寺中,叶无心已经从山下回来,与他们二人一道回寺里,还没走近就看到有一人负手站在寺门前。
那人一身玄色衣衫,袖口和衣领下摆处都用金丝绣了朵朵祥云,那张绝世容颜上的冷漠淡然与他眼中如同寒潭般幽远深邃的眼眸相得益彰,让人忍不住就对他肃然起敬,忍不住对他畏惧低头。
顾云杳此刻的心情就是如此,她怎么也想不到,玉非寒会出现在这里,他在黎京的布局难道已经尘埃落定?这怎么可能,局势那般复杂,怎么会这么容易。
“端。。”
“云杳,出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难道这两个人陪着你比我陪着你还安全?”玉非寒眼神微微一动,顾云杳立刻就明了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十四五岁的姑娘最是青色稚嫩,这垂头的模样更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我只是出门游玩,并没有去远处,两个哥哥护着我很好的。”顾云杳的话说的很像个姑娘该有的语气和回答,但叶无心愣是后被一阵发凉,他有点受不了这样装的顾云杳。
把目光转到一边儿,叶无心使劲压下拔腿就走的冲动。
顾云淆这时候才从见到玉非寒的怔愣中回过神,上前一步刚要说什么,顾云杳已经一把挽住他的胳膊道,“二哥,你说是吧。”
他啊了一声,有些迟疑的又啊了一声。
玉非寒眸色一转,伸手朝着顾云杳做了个过来的手势,顾云杳在心中使劲抽了抽嘴角,她看起来像是宠物还是咋的,叫过去就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