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实话,从端王府到皇宫的路不远,王府马车也十分平稳,但从宫门一路走到这里却不近,还要一路端着王妃的架势。
“陈奕,你暂且下去吧。”玉戎挥手示意御医先离开,这名御医是他亲自挑选的,医术在宫中排得上第一,他都说这伤不假,他自然相信。
顾云杳听到御医名字时嘴角不自觉抽了抽,当初让他入宫他就万般不愿,如今进都进来了,还死磕着名字不放,有意思吗。
皇帝倒底还顾及端王影响,并未久留两人,临他们出宫时,还遣人送了出去,免得端王妃一路走出去伤口开裂加深。
上了端王府马车,顾云杳的脸色渐渐好转,伤口比她预想的好得快,如今稍微折腾下并不会让伤口裂开,但今天既然来见玉戎,戏总得做足。
“他来了,以往不会这般沉不住,还把我们都叫来。”玉非寒脸上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幽深的眸子里寒雾涌动,不是同情,只是感叹。
顾云杳没说话,轻轻依偎到他肩上,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有生老病死诸般烦恼,反之那是神仙。
玉非寒也不再说话,伸手圈住身边人的肩膀,这一世烦恼伤痛,但好在遇见了她,便算是老天待他不薄了。
马车一路稳稳当当进了端王府后门,下了车,院子中站着一个人,是久违露面的柳轻盈,她和历壹铭去找身上有异香的人,回来说过那人在宫中。
“云杳,昨夜宫中有宫娥死了,那宫娥身上就有那种香味。”几人往院子中走,近几日的天气有些萧索,屋外已经有秋风瑟瑟之感。
绕过院子入了寝室,顾云杳示意柳轻盈一道坐下慢慢说。
“宫娥身上有香味,但她却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对吗?”柳轻盈既然来了,肯定不会只说这么废话,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对,这名宫娥没有易容,却身份家世都十分清楚,连父母兄弟都还建在,绝非无主之魂。”她在宫中这些日子,发现这西秦的后宫竟也不比后燕干净。
宫中侍卫和宫娥多有私相授受,虽说曹贵妃治理之下鲜少有明目张胆的,但私底下却是不少。
外紧内松,这样的治理方式虽说让别人看着赞赏不已,但各种利弊,只有掌权的人才知道,所以,她不怀疑曹贵妃真的是从蜀中叛乱里逃出来的人。
“今日见到程颐了,他的还没查明那些人到底都有谁,但有几个你暂时不要碰。”顾云杳对死了的宫娥不置可否。
后宫中每天都有人死,不明不白的更多,若关心每个,怕是要把人都圈起来才行。
“是谁?”柳轻盈奇怪道,宫中除了他们的人,还有雪神殿叛徒一些爪牙,再然后便是朝中各势力安插进去的,和按部就班选进去的。
雪神殿叛徒的爪牙他们在查,朝中各势力安插的他们也在暗中监视,唯独按部就班进去的并无人注意过。
“永嘉公主玉非倾宫里的人,曹贵妃身边的琉璃。”顾云杳说到琉璃两个字的时候,微微有叹息溢出口,但很快就被她极好的掩饰了过去。
玉非寒早在他们入门前就先一步离开,这时候屋中就只有她们两人,说话方便无所顾忌,顾云杳也不打算瞒着柳轻盈。
“琉璃可能就是久无音讯的流苏,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在曹贵妃身边,但想来也有自己的打算。”
前一世她为了自己耽搁了婚嫁,整日与她一道陷在勾心斗角,杀人与无形的后宫之中,即便是她死的前一刻,也从未好好为她安排。
这一世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去处,她不拦着。
自第一次见她就知道,这一世的流苏不是她的了,那个自小玩在一处的小姐妹,深宫黑夜里与她依偎在一起的人,自此说不定就是陌路了。
柳轻盈的神情一滞,继而微微蹙眉,怪不得每次见到那宫女时,她总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却搜遍记忆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好,我知道了,不过云杳你要留心些曹贵妃,我总觉得这人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她以前也总会往宫中跑,见惯了宫中女人为得圣宠不择手段。
可曹贵妃显然并非为了此,她的手段多隐秘,是真正杀人不见血的主儿,若非出身有异,争个皇后也未尝不可。
顾云杳点头,曹婷的身份确实可疑,但从未露面的太妃更可疑,所有矛头都指向她便是雪神殿叛徒,可这么大一盘棋局,当真是她一人所为?
若真是如此,怕是连崔禀意都逊色三分了。
“你在宫中也要小心些,玉非倾虽与你也算是同出一门,但雪神殿之中水太深,切不可掉以轻心。”她叮嘱道,玉非倾未向她们隐瞒雪神殿之人的身份,但她并不敢全然信雪神殿。
青绡知道她转世之事,云姬曾试图杀她,或许真正逼她入局的,就是这些人,否则晋国国师从哪里得来她前世批命,又为何笃定说出来也不会危及她的性命。
过往种种仍是一团烟云,看不清的背后的或许不止那一双手在推动,小小的西秦,到底有什么魅力引来如此多的人。
送走柳轻盈已经过了午膳时间,出门就见玉非寒站在不远处,见到她便招手示意她过去。
“为你留了饭菜,快过来。”
顾云杳一路走过去,与他携手去了院子中的亭子,四盘小菜还有一盅汤羹,这分明是两人饭量。
“你也还未吃?”她有些疑惑,顺着他的意思坐下,又看他细心为她盛饭添汤,心里忽然不想再搭理外间那些乱七八槽的哦的东西。
玉非寒坐下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饭,笑着道,“与你一起吃方才有滋有味,快吃吧,要凉了。”
顾云杳点头,深深叹了口气,“若是从此都如这一刻这般清静悠闲,那该有多好。”说着抬手夹了菜往嘴里放,慢慢咀嚼。
“可惜这世上太多烦心事,也太多不识趣的人,我这愿望怕是很难实现。”
玉非寒咽下口中食物,淡淡一笑道,“你在说来人吗?”话音落下,院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听声音还十分急促,是朝他们而来。
顾云杳哀叹一声,手中的碗筷没放下的意思,反倒动作更快,不管做什么,饭总是要吃的,吃饱喝足才有好心情办事儿不是。
喝下最后一口汤,来人也到了跟前,是李良政,不过他来不是找主子玉非寒的,而是来找坐在一侧保无聊赖的王妃的。
“王妃,廷尉大人请您过去,说是,说是有案子需要您从旁协助。”李良政面色有些为难,主子吩咐了一切按照王妃的意思办,可对薄公堂这种事,也行?
他以为说完起码该被人质疑一声,谁知道他们家主子和王妃竟然十分无所谓的起身了,主子更夸张的还交代了他要护着王妃。
李良政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直到走到门外,看着自家王妃跟亲自来请的廷尉寒暄,这才回过神来。
“一家子都疯了吗?”他小声嘀咕,嘀咕完又小心看向四周,生怕自己的不敬之语被人听到了,让他们家主子给他来几十大板。
廷尉府与端王府隔着几条街,从这里过去也没多远,但顾云杳还是乘了轿撵,毕竟她现在还是弱不经风的病患,经不起折腾。
一路上许多人对着她的轿撵行礼,毕竟这黎京没几个人不知道银色雪花印记是端王府专属,且几日前的流言还未停歇,今日廷尉大人竟然亲自请了王妃,看来此案是要深究了。
百姓们争相告知,不出片刻,跟着廷尉府衙役后的队伍就越来越长,越来越多,俨然跟游街示众差不多了。
等到了廷尉府门口,队伍已经远远大于来时的人数,身后一众老百姓看热闹的,八卦的,好奇的,总之都跟了来。
顾云杳端端正正坐到了廷尉大堂的椅子上,耐心等待一干人等传唤上堂,不出所料候清也在此列。
她眉眼仍是温顺的,就像第一次就见到她那般,是个怯懦与世无争的模样,可私底下谁又能想到,她才是顾家血案的凶手。
候清看到了堂上的顾云杳,她没什么表情,当时被送回将军府,她就了会有锦亭这种局面的觉悟,可她不后悔。
许靖容院子里看到自己儿子的尸身时,她彻底万念俱灰,她不过是被人设计利用了一次,她就对她如此心狠手辣。
两个儿子啊,她毕生的心血,也是这辈子唯一用心的,就这么一夜之间全毁了,而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只敢看着,连个屁都不敢放。
外间传言他是个小人,她心里很清楚,但不管是小人也好,将军也罢,他对她都十分好,让她动了心,甚至不惜犯险为他与主人说情。
可他呢?功成名就却也娶了别的******,看着****诉衷肠爱人之子被杀的时候,除了那一脸悲伤,就再也没了别的表示。
候清不能原谅顾之曦,也理解不了,对于一个女人,且是一个已为人母的女人而言,自己的孩子被人杀了,哪怕倾其所有也一定要报仇,不计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