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杳良久才收敛了眉眼道,“嗯,我的暗影并非一般江湖高手能杀,且一次便是两个,还不惊动任何人,这身手若非自己人,便一定是宗师级的高手。”
她把脑海中玉非寒刚才的表情驱散,开始搜寻当年璇玑楼存档的雪神殿卷宗内容。
当年江湖中曾因为一件事掀起了惊涛骇浪,连身在深宫中的她也被惊动,那件事不仅让武林彻底洗了一次牌,连朝廷中不少人也受到了牵连。
那是宫闱秘辛,皇帝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一月之内连杀了七位一品大员,其中不乏皇亲贵胄。
“跟当年的事有关,看来你惹上的事很棘手。”玉非寒长眉皱了起来,那件事发生时他还是藩王玉戎第九子,还假惺惺的躲在别人的保护中惶惶不可终日。
顾云杳苦笑一声,前世被人算计活成了一个笑话,今生竟然又摊上这种破事,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一世做了多大的亏心事才有此果报。
当年的事身为镇国公主的她都没能力摆平,如今只是一个弃女,又如何有办法摆平?别说是摆平了,就是躲开都是妄想,看看如今的境遇就知道。
“几国参与其中,这已经不是一个势力就能阻挡的了,只是我一个小小顾将军的弃女,为何会挑上了我?”她着实疑惑,都平凡如斯,怎么还能被人盯上。
玉非寒挑眉,小小顾将军弃女?若真是小小弃女,何以手中握了西秦两大暗势力的璇玑和许家暗卫,虽然后者已经不复当年威名。
“顾小姐自谦的很有道理。”玉非寒似笑非笑的起身往牢门外走,顿了顿又说,“这件事本王需要借你的势力一用,可有何信物?”
璇玑楼的规矩他不知道,不过这次的事非同小可,说不得从曹钰之死开始,就已经有人层层布局,只是他们到现在才察觉到罢了。
顾云杳抿了抿唇,十分爽快的把自己首收藏凰令的地方告诉了玉非寒,不过她只说了地方,却并没有说里面装着的就是凰令。
所以,当旁若无人的走进顾云杳闺房找到藏东西的地方时,玉非寒的脸色变得十分复杂,这姑娘到底是心大,还是觉得他正人君子到不用提防?
伸手拿起那枚凤凰形状的令符,玉非寒失笑摇头,这小丫头做事还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只是要一件信物,竟然直接给了他令符。
“本王是不是该感谢你的信任。”他把凰令塞进袖子中,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前时忽然身影一闪,人瞬间到了屋顶。
就在玉非寒刚刚隐藏好自己的片刻,窗户被人轻轻推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瘦小身影鬼鬼祟祟的翻进了屋子。
来人身法奇特,脚步轻飘飘似鬼魅,悄无声息间到了玉非寒刚才拿出凰令之处,不过只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
玉非寒一直等到那人离开才从梁上下来,那是孩子的身影,虽然夜色浓重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他确定那是个孩子,且是个女孩。
从梁上跳下,玉非寒眸色深沉的看了一眼半开的窗户,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刚才那孩子是不是就是顾云杳说的性子残暴的侏儒?
庆丰节前后一共七天,每一天的节目都有所不同,第一天的采捐只是个开始,第二日的百花齐放品美食是个铺垫,而第三天才是重头戏的开始。
这一日各国前来的使团和采捐当日获胜的商户会一同进宫参加夜宴,与皇帝举杯畅饮,享朝内太平盛世。
当然,话是这么说的,至于到底宴会上是个什么情景,也只有少数参加过的人知道。
历壹铭站在燕子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群,他第一次心中有了迷惘和挫败,上一次有这种情绪是什么时候?大抵是傅云死的时候吧。
柳轻盈自他身后绕了出来,陪着他一同站在高高的燕子楼上俯视众生,这一次的事远比他们想的棘手,璇玑楼派出去查的人,不是再无音讯,就是被发现死在某处,且死状都异常残忍。
“是和上一次一样吧,那些人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一次还不够,还要再来一次吗?”柳轻盈的声音淡淡的,一部分随风钻进历壹铭的耳朵里,一部分随风朝远处散去。
历壹铭摇头,冷俊的面孔上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只听他不带感情的嗓音低沉道,“一次尚且可以容忍,二次那便是欺人太甚,咱们璇玑楼也是个软柿子,可以任人揉圆搓扁。”
柳轻盈点头,被人算计了一次,害的傅云不得不走到死的那一步,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为此付出生命。
“夜宴我同你一道入宫。”她要去找一个人,或许那人可以有十成十的把握把顾云杳放出来,且保她安然无恙。
是夜。
柳轻盈从程颐那里出来,一个倾国倾城妖娆别致的人就成了俗气的女子,美还是美,只是眉宇间的气质和风华被遮盖的一丝不剩,连她自己看了都有片刻的失神,当然,是不敢相信自己也会这么俗气。
与历壹铭一道乘了马车,在轻轻晃动的车厢里,历壹铭一度陷入沉思,他曾起过那处民宅,里面的人家早在半月前就已经离开京都回老家探亲,这一来一往,没个小半年都不大可能回来。
入门的地方他也特意留意了一番,斜对面的人家到处都是脏乱一片,可门前却很干净,即便是被廷尉府的人踩踏了几次,也还是看得出和旁边的不同。
民宅的门很新,似乎是刚刷了漆,不过他走近并未问道任何异味。
走进门后,院子的布局一目了然,三间房子,一座敞开的厨灶。
屋子有两间的锁可以看出是外力撬开了,房门虚掩,从屋前的泥地上可以看出进出的人不少,想来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历壹铭慢慢的回忆着当日去查看的情景,在灶台上空空的锅里,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味,是感觉却不是闻到,所以他并没有跟任何说起,不过这件事越想越觉得古怪。
据藏在廷尉的暗影说,发现有人死在里面的人还交代了灶台上锅中正煮着一个男子的人头,通红通红的,似乎都煮透了。
“轻盈,顾芯眉的死你看出什么端倪没?”他想不通这一点,那股气味来自何处,如果是人肉的香气,不可能只能感觉到却闻不到。
柳轻盈抬起那双如同明珠蒙尘了的眼睛,似乎是想了想道,“伤口古怪,像是人徒手大力撕开,但速度极快,所以伤口平整,如同刀削。”
顿了顿她继续道,“程颐潜入廷尉府检查过尸体,内脏均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此人内力一定不弱,但看伤口的部位,他怀疑是个孩子所为,起码身高是孩子的身高。”
历壹铭长眉一皱,孩子?一个孩子竟有能力这般杀人,那该是个怎样的天才。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唯有车外木质车轮碾压青石地面的声音,一圈一圈,周而复始。
西秦的皇宫是在后燕的基础上扩建了一番,十成有八成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对于前朝未灭前经常入宫的两人来说,可以驾轻就熟的穿梭其中。
今年的庆丰节特殊,西秦刚立国也想借着这次机会宣扬皇家仁德,为自己这新来的皇帝博个好名声。
是以今年的夜宴十分盛大,比之前年关的宴会还要隆重几分。
“今年是诸位的福气,陛下设了宴席在奉贤殿,此宫殿可是头一遭接见一品以下人等。”带路的内监公公声音尖细的说,那一举手一抬足似乎此去奉贤殿是他给的荣耀一般。
众人心中都感厌恶,可面上却一片奉承阿谀之色,其中一个走在历壹铭前面的人还快步走到那内监身边道,“也是托公公的福,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啊。”
那人不避讳的塞了一只小袋子给那内监,满脸的笑意有种大家心知肚明的意思,商人气质本色尽显。
内监满脸笑意把袋子塞进了袖子中,清了清嗓子道,“诸位请随我来,莫要耽搁了开席的时辰。”
一行人点头称是,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金主,如今在一个奴才面前点头哈腰,果然权利之于财富更胜一筹。
历壹铭和柳轻盈对视一眼,后者慢慢的脱离队伍,朝着花园深处而去。
他悠哉悠哉的往前走,傲然之气引得周遭过往的宫娥纷纷侧目,又被他俊美带着异域之美的面容吸引,直直的看着他甚至忘了走路。
历壹铭不喜招摇,不过天生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就如傅云曾说过,难道我天生容颜无人可及,我就该自行毁了它免得招惹旁人行差踏错?
一路行至奉贤殿,历壹铭随众人往最后方的商贾席位上走,宫廷庆丰节宴会他不止一次来,不过倒是第一次真的以商人的身份来。